顾寒衣插口道:「就是呀!我小舅是何许人也,他连皇上都打过……」真打,还是暴打,那时的皇上是不得宠的皇子。
君无瑕眼神扫过,「顾侍卫,你话太多了,捉鱼去。」聒噪。
「咦!我是顾侍卫……呃,好吧!侍卫就侍卫,至少没沦为打杂的……」
在小舅的淫威下,顾寒衣认命地脱下外衫和鞋袜,哗地潜入湖里,鱼一般的游来游去,不时往岸边丢一、两条巴掌大银白小鱼。
湖边升着火,烤着十数条银鱼,入口的滋味确实令人惊叹,分明只抹了些野果子的汁液,滑细鲜甜,让人一条接一条,胃口大开,每个人都吃得有点肚胀却舍不得放下手上的鱼,一口一口的塞下肚。
湖岸垂柳,风一吹拂,徐徐清凉,让人昏昏欲睡,突地,一句清脆的女声轻扬——
「嫁妆还了吗?」
「什么嫁妆?」
众男子一阵茫然,明明在吃鱼,怎么说到嫁妆了。
谁要嫁人,备妆的事与他们何干,男人不管女人家的事,那是当家主母该去烦恼,旁人休理。
「李家姑娘的嫁妆。」季亚襄补充说明。
「李家姑娘?」几个男人的眼神充满迷惑,不知她指的是何人。
「三爷未老先衰了吗?患了老人家的毛病,记性差,前不久刚办过的案子这么快就忘了?」吃鱼补脑没补到?
李家……君无瑕两眼微眯,「毒杀案的死者?」
季亚襄点头,她去买过米,但和李家女儿不熟,只是同是女子,先前又接了李家的委托,总有几分同情。
「她和嫁妆有什么关系?」难道要再嫁一回,冥婚?
「三爷,人死了夫家就不用归还嫁妆吗?何况事实证明失贞一事纯属诬告,休弃不成立,陈家理应退还李家给的嫁妆,并赔偿死者家属的精神损失和伤害。」逝者已矣,可该补偿的不能免,否则何以慰藉生者。
精神损失……呵!新鲜了,他头回听见这词。
「陈家没还嫁妆吗?」大户人家还贪这点便宜,眼皮子真浅。
「没还。」季亚襄举手一比,「那片地原本是李家的,李老爷给了女儿做陪嫁,足有一百一十七亩,但嫁妆单子上填写为一百亩,隐了十七亩地。」
「这种事你也知道?」他失笑。
「我知晓很奇怪吗?其实,县衙内大部分的人都知情,田亩数量登记在册,记在李家姐儿名下。」很多隐私本该秘而不宣,但事实是宣而不秘,总有口风不紧的人说出去。
「你怎么晓得嫁妆并未归还?」她只是个仵作,管得比他这个知县大人还宽,连芝麻大的小事都想插手。
猫有猫道、鼠有鼠径,她也有她的门道,县城内的大小街道巷弄她几乎全走过,各个大户家宅内的大小事略有所闻,不敢自称万事通,但该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季亚襄没有说真话,只道:「看到田里正在搬运木头的工人没,那是陈家的长工,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是陈家管事,如今该种麦子,他们却在大兴土木,似乎要盖大庄子。」
「有什么不对吗?」他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三爷,你眼睛瞎了吗?这是上等良田,用于作物种植最好,原本就有个住人的小庄子,为何要多此一举加盖一座庄子?而且还偷偷摸摸,行踪鬼祟,像是怕被人发觉似,沿着山脚堵住所有的进出口……」
换言之,不许人入山。
山是大家的,不属于私人,除非大手笔的买下山头,否则人人都能上山砍柴、捕猎,挖些野菜和草药。
看着一行人行径嚣张的围路赶人,君无瑕的眼中露出一丝深思,「莫非山中有宝?」
「无利不起早,以陈老爷的为人没好处的事不会去做,而且对家财万贯的他而言,一百亩田地不算什么。」如果没有更大的利益,他没必要霸占小媳妇的嫁妆。
「你觉得有鬼?」嗯!似乎有查的必要。
季亚襄吃掉手中的鱼,随手拔了一把青草搓去手上的鱼腥味,「那是三爷的事,你明镜高悬。」
他一滞,彷佛被鱼刺噎了喉,「倒会给人找事。」
「人不动,百病生,别闲着。」她说得像是为他着想,但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一张不笑的娇颜顿时生动了几分。
「那我要你做的事你做了吗?十万白银不能浪费。」君无瑕特意提起此事,笑看她脸上的挣扎。
一提到十万两银子,心里堵得慌的季亚襄拉长脸,「能力有限,三爷何不另寻能人,不辜负你惠泽百姓的良苦用心。」
「我看好你。」
她把他拉下水,她也就别想置身事外,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他遍体舒畅。
不过说句实话,他明面上是把烫手山芋丢出去折腾人,可实际上也有保护之实,拉着她当地陪东走西走,形式上已是他的人,单瑞麟再胆大包天也要识相点,别动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