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馐馆+番外(84)
于娘子急得用筷子敲他的手,这还是头一遭呢,张巷边倒是没生气,依旧缩着手笑。
见乔金粟满脸困惑,于娘子忙道:“灶边成日站着,做的又是油旋这吃食,能不烫吗?”
乔金粟毕竟是个孩子,只怕释月和妹妹着凉,拿了衣裳就走,没考虑过夏日里男人都只穿个薄单衫,她给拿走了,那方稷玄穿什么?
乔金粟在店里常来常往,她的气息和脚步方稷玄已经不怎么留意了,伸手打算拿衫子,摸了个空,刚探出个身子来,就见对面酒馆里正说话的蓉娘和蛐蛐儿瞪大了眼。
那天蓉娘追着蛐蛐儿出去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好了,蛐蛐儿瞅着个空档找蓉娘玩,蓉娘也总替蛐蛐儿骂秦三。
方稷玄无法,只好从后厨大窗子里跳出去,就见自己的衫子盖在释月和乔银豆身上,真是拿也拿不回了,只好上楼又取了一件。
屏风能把释月全挡住,却只遮方稷玄的胸口。
他打屏风前头过只有一瞬,鲜明的身材轮廓也在白屏绿绣后隐约不可见,但光是那一打眼的肩背颈臂就叫人瞠目,蓉娘瞧着戳戳蛐蛐儿的脑门,道:“看傻了你!”
“方郎君脖子上还戴环呢?”蛐蛐儿有些面红,但更好奇这个。
蓉娘叫酒水呛着了,严肃叮嘱,“这是人家兴致所在,你可别不长眼的去问。”
乔银豆做了梦,梦见自己从摇椅上飞起来,成了一朵被风推着的云,瞧见底下横纵的街道巷陌,四方的城墙,黄土地,绿麦田,黄带河斜斜流淌而过,并不迂回流转,造出许多奔腾激流之势来,而是那样的平缓柔和。
红崖湖落在黄带河边上,成片成片的香蒲、芦苇,还有一丛丛的卷柏、茜草。
这一带水脉边上还有几个零星的野湖,太小的那些湖泊只在雨季出来,一旱就没了。
“阿娘。”乔银豆忽然瞧见香蒲堆里的一个人,叫道。
云好像听得懂,慢悠悠地飘了下去,悬在于娘子头顶,为她投下一片阴凉。
于娘子用手搭着凉棚仰起头,瞧着头顶上遮日的白云,没怎么多想,只呼出一口疲累的气。
香蒲长在水里,可不是拔拔草那么简单,这活计很辛苦。
这时候的蒲草还新嫩了点,得晾晾,小院天井里要走人,就晾了些在屋顶上。
栓春台的日头干烈,一天就差不多了,于娘子借了梯子爬上去拿,乔金粟在下面接。
“阿娘,你在水里扯草。”乔银豆忽然冒出一句。
于娘子站在高处,正小心着,没留意她说的话,只以为是孩童玩笑。
倒是乔金粟抱着一捆半干的蒲草扎牢,问:“小妹,你怎么知道呀?”
“我在天上瞧见了。”乔银豆笑着说。
于娘子扶着梯子下来,又抱着梯子去还给人家,只听到乔金粟问:“做梦瞧见的?”
“嗯啊!”乔银豆点点头,也想帮忙,只是她没劲,捆不牢,只好坐在台阶上看乔金粟忙活。
张巷边谈完买卖回来的时候,院里的蒲草已经拾掇好了,一捆捆干干净净的堆在墙角,也不碍着他什么。
于娘子带着俩女儿坐在屋门口,正编扇子,乔金粟在旁边有样学样,不过力气小,拽不紧,编起来总是松散不紧实,乔银豆就更不用说,瞎玩呢。
“吃的呢,饿了啊。”张巷边嚷嚷。
“叔先喝口水吧,晾好了的。”乔金粟赶在于娘子站起来之前说:“阿娘已经做了半盆的蒜汁儿凉面条,我给您端来。”
张巷边只往椅子上一歇,抓起于娘子新编好的一把蒲扇曳了几下,轻盈凉快,还挺好用。
他瞧着于娘子低头忙活,眼里没他,手上又添了好些草割的细小伤痕,就道:“这值得几个钱。”
“是挣不了几个钱,费点功夫还人情债。”于娘子举起一把小巧些的蒲扇给张巷边看,“给释娘子的,扇柄上是不是得缠点什么才好看?”
张巷边本来想说释娘子那模样的人该曳团扇的,拿把蒲扇笑死人了,但见于娘子红红冒汗的一张笑脸,很是欢喜自己能做点什么事儿,铁硬一张嘴也软了几分。
“前几不是拿回来几匹抵债的布吗?我记得有几块水红嫩黄的细布布头,你翻捡翻捡,还有块褚红的料子,也给自己凑一身衣衫。我瞧你那针线筐子里,都是俩丫头的东西。”
“旧衣衫还能穿,我又不长个了。”于娘子不以为然,又咂摸了下张巷边的话,笑道:“那给你也做一身?”
张巷边没说话,接过乔金粟递来的面埋头吃了大半,才哼哼道:“我用那粗蓝布就行了,绸子也穿不惯,还没多少,做衫子都得露肚脐,绞开给俩丫头做发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