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2)
江燃将棺木上的漆画指给她看,漆画上的色彩已经氧化剥落,但好在考古队保留了刚出土时棺木的照片,可以看到它们原本的色彩无比艳丽。上面绘制了许多赤膊男子正朝一团漆黑的东西恭敬地跪拜,那漆黑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悬浮在半空,像一团气体似的,看起来有点诡异。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赤膊男子周围站了许多无头的尸体。
姜若初一开始推测它们是类似于标本的东西,或许是古代部族的战俘。但她随后注意到,这些无头尸个个穿着华丽,手里还拿着武器。
它们显然是活物。
1号到6号的漆画都是祭拜的图景,但每幅漆画皆略有不同。这些部族的人连续祭拜了六天,到第七天,也就是7号棺漆画绘制的内容,人们不再祭拜,而是跪坐着围成一圈。无头尸从人群里选中了一个青年,让他出列,又从漆黑的东西里取了什么出来,放进大锅熬煮。原本空空的锅熬出许多浓黑的汁液,无头尸把液体端出来,给青年喝下。青年喝完之后割下自己的头颅,丢进那团漆黑的东西,成了无头尸的一员。
江燃看她看得差不多了,道:“姜教授,我想您已经注意到了问题的关键。我想听听您的看法,您认为这些无头人是什么身份?”
“这些跪拜的信徒穿着破烂,而这些无头人穿着非常华丽,手里还拿兵器,这表明他们的阶级比信徒要高,掌握着部族的权力,很可能是类似于巫师、祭司、神官一样的人物。宗教的东西总是具有象征性,它们实际上一定不是这样,毕竟人不能没有脑袋。”姜若初摸着下巴思考。
当她的目光投向棺内,话语登时卡住了壳,因为她发现,1号到7号棺材里都躺着漆画里画的无头尸。尸体裹着布料,布料已经腐朽了,软绵绵的。头颅那一块儿空空荡荡,非常显眼。
江燃带着笑意,“您可以住在营地,我们获得的所有第一手资料您都可以进行研究,漆画上的符号就麻烦您来破译了。我再带您去看一下8号棺材,这副棺材和其他棺材有点不一样。”
江燃带她转到另一个帐篷,她惊讶地发现,这8号棺材比1到7号大了好几倍。前7副棺材都是正常尺寸,而这8号古棺足有6尺高,10尺长,3尺宽。棺材边上搭了个梯子,方便他们查看棺内情况。
姜若初登上梯子,俯视棺材内部,感到一阵作呕。这副棺材葬了许多具尸体,所有尸体拧拧巴巴结在一起。即使戴着口罩,姜若初也能闻到那浓重的臭味。尸体们的躯干粘连在一起,只能看清楚他们伸出来的四肢。他们的手脚都粘着乳霜一样的东西,还有一只手戴着黑环似的物件。乍一眼看,他们似乎用自己的身体拧成了一根巨大的藤蔓,手脚则类似于藤蔓伸出来的分支或者根须。
姜若初一眼也不想多看了,她毕竟是头一次来这么诡异的考古营地,第一次见到这种恶心的场面。
“这里有几具尸体?”姜若初问。
“38具。”
“我还是很好奇,”姜若初蹙眉看向江燃,“你们为什么要接管这个考古工地?这里出土的文物虽然很诡异,但这是考古学者和历史学家研究的东西,跟生物应该没有多大关系吧?”
“请相信我,姜教授,”江燃似笑非笑,“世界比你想象得要复杂,这里挖出来的东西你们对付不了。”
对付。姜若初暗暗重复了这个词,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正常人一般说“研究文物”、“欣赏文物”,文物怎么能用“对付”这个词呢?江燃这番话就好像这些死掉的东西会活过来,变成他们要研究的所谓“生物”。
江燃把姜若初带到她自己的帐篷,告诉她什么时候开饭,嘱咐她山里有一些凶猛的动物,没事不要乱走。
“颠簸一天辛苦了吧,早点休息。”他说完,便离开了。
不时有人把资料送过来,大多是照片,还有一些日报和记录。工地开饭晚,姜若初吃了睡不着,熬夜翻看资料。很明显,这帮人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照片里出现了许多江燃的身影。他个子高挑,长得也英俊,在人堆里非常显眼。
姜若初不免多看了几眼,尤其是他打赤膊干活的照片,那八块腹肌让人挪不开眼。看着看着,姜若初慢慢蹙了眉心。她发现,照片里的江燃清扫出土碗碟用的都是左手,戴手表用的是右手,显然是个左撇子,而她见到的江燃是个右撇子。
夜深人寂,想起那些大红棺材,她心里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像鱼刺一样卡在胸口。她睡不着,只好起身,出帐篷走走。到了外头,她发现营地非常静,静得有点恐怖。她犹疑地掀开一个帐篷,意外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又掀开第二个,仍然没有人。营地里的人似人间蒸发,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