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带(49)
徐临越并没有因此表露出歉疚,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问:“他把我生活搅得一团乱的时候,你也帮我说话了吗?”
Noah避开他的目光:“Es ist anders.(这不一样。)”
“我不欠他什么。”冰块融化,水珠沿着杯身滴在地板上,徐临越掌心潮湿,他收紧呼吸,说,“这两年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帮他做了,觉得诺伯特僵化的人是我,提出改革的是我,但要跟那些保守派对着干的人是我吗?贪心想抢占市场,把二代研发工作外包给利特的人是我吗?野心勃勃说要重塑品牌,但整天只知道利用舆论造势的是我吗?他既要利益又要名声。”
“所以恶人我当,功劳他享,出了事过错还是我的。”徐临越轻笑了声,“这对吗?”
“公司给他施压,他只能先推你出去。”Noah加重语气,“而且你别忘了,你在诺伯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徐临越点点头,自嘲一笑:“是,他是我的伯乐,我的老板,我的人生楷模。所以我得一辈子当他的狗,帮他到处咬人,等哪天没价值了被他一脚踹开,我也应该滚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Noah不可理喻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反正他永远是你的好哥哥,你们是一家人。”徐临越转身就走。
“Leon.”Noah起身叫住他,“康复训练有坚持做吗?”
徐临越背对着他,没回答。
“我猜你也没有。”Noah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木盒,“过来坐下吧,手给我。”
徐临越冷着脸拒绝:“不用了,我该换个医生了。”
慕尼黑的春夏短暂但日日晴朗,不像北德总是阴雨连绵。
他年少离家,流转在不同的寄宿家庭,这座城市是他生活最久的地方,他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和饮食,他在这里学习、工作、结交好友,建立了舒适区,也找到过归属感。
从诊所出来,徐临越站在十字路口,信号灯上的数字结束倒数,他却一下子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迈步。
这么熟悉的地方,转瞬又变成了异国他乡。
徐临越忽地想起前年圣诞,在August的公寓里,他许愿说明年要休两个月的假期环球旅行。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No, I can’t work without you.(不,我不能没有你。)”
现在想起来徐临越也只是觉得好笑,他居然真的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
快三十的人了,连工作就是工作,工作之间只有纯粹的利益关系都不明白。
这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只有无情无义的资本家。
他还觉得那小实习生单纯,自己才是最天真的。
徐临越喝光杯子里的冰美式,安今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喂。”
“学长,Jasmine问你晚上有空吗?”安今在那头说,“她要找你喝酒。”
“有啊,我一无业游民当然有。”听筒里背景音嘈杂,徐临越把手机拿远,问,“你在哪儿呢?”
“来利特了,August要亲自参加新车的安全测试,还叫上了好几个高层。”安今小声说,“旁边还有记者呢,Jasmine脸都黑了。”
徐临越挑眉:“哪个聪明蛋想的啊?”
“公关部的吧,这个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说不定,安全测试要排查出所有的隐患,反反复复测几千遍都有可能在下一次出现意外。”徐临越想了想,还是不吓她了,“不过我估计也就是做做样子,你们在不在意义不大。”
“反正也轮不到我。”安今说,“你说August要上就自己上呗,还拉着别人。”
徐临越呵了一声:“他有功夫玩这套,不如早点拿下技术部,诺伯特再怎么样,造车水平也是世界一流的。”
“不说了啊,Jasmine说酒吧等你。”
“嗯。”
无所事事的下午能用来干什么呢?电话挂断,徐临越看着天空想。
去公园散步?去看场电影?
算了,好像都提不起什么兴致,还是回家睡觉吧。
他在公寓里一觉睡到日落,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都分不清现在是清晨还是傍晚。
徐临越打着哈欠起床洗漱,出门前换了身衣服。
下楼看见天际粉紫色的晚霞,他停下脚步,拿起手机对准天空。
酒吧离家不远,徐临越依旧选择步行。
他到的时候,Jasmine已经坐在吧台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