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又有一个售卖绿豆冰的小摊贩从出租车旁走过,他热情的叫卖声将祁究从纷繁杂乱的幻想中拉回来。
祁究摇开车窗:“麻烦给我来一根冰棍,谢谢。”
商贩手脚麻利地从泡沫箱里拿出一根绿豆冰棍:“好嘞,一共一个币,谢谢惠顾。”
在听到商贩以生存币为价格单位时,祁究瞬间清醒过来。
或许这就是现实世界和规则图鉴的区别,在这里,旅人的生命是唯一流通货币。
祁究重新靠在皮座椅上,冰棍商贩载着泡沫箱的身影远去,绿豆冰的叫卖声也渐渐听不到了。
他想等079那家伙完成托梦回来一起吃冰,可天气似乎太热了,没一会儿功夫,祁究拿在手上的绿豆冰就开始融化,甜糊糊的糖浆顺着木棍滴落,黏了他一手。
不等了。
祁究想,再等下去绿豆冰都化掉了。
祁究索性自己将这根绿豆冰吃掉,虽然冰棍已经化了一半,滋味不如刚从冰柜拿出来的好,但冰棍依旧是小时候夏天令人怀念的味道。
不知为何,祁究记忆里都是冬天居多,夏天总是短暂而匆忙,或许因为收养他的福利院位于北方城市,而且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都发生在冬季。
比如他的出生和死亡。
吃完冰棍后又等了快一个小时,079才从许太太的梦境中回来:“等挺久了吧?”
“很遗憾,你错过了绿豆冰。”祁究笑道。
079:“待会再买一根?”
祁究:“会闹肚子的。”
“闹肚子?我没体验过。”079突然有点好奇。
祁究立刻打住:“别对这种事情好奇,信我,不信我也不能同意。”
079语气里略有遗憾:“好吧。”
祁究突然笑了。
“怎么了?”079问他。
祁究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感觉现在很日常,和你这个位高权重的家伙体验日常,本身就很荒诞不是吗?”
079也笑:“或许,更荒诞的事情还在后头。”
许太太终于从车后座上睁开眼睛,她恍惚地朝车窗外看去,从漫长又孤独的噩梦中醒来,于她而言,眼前喧嚣的夏日午后街道恍如隔世。
透过车窗玻璃,许太太看到了年轻的自己,玻璃上映照出来的是十九年前的她,此时此刻也是梦醒后的现实。
坐在她身旁的,是活生生的女儿念念。
一梦十九年,许太太的眼睛突然潮了,从悲剧的终点回到故事的开端,虽然她的面庞是年轻的,但眼神比刚上车时沧桑了许多。
许太太突然侧过身抱住睡得恍惚的念念,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外冒:“我回来了…回来了…”
被她抱在怀里的念念有些无措,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妈,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许太太受不住眼泪,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念念有些慌了。
许太太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向出租车驾驶座,声音着急得沙哑:“师傅,我们到医院了吗?到了吗?!”
她似乎这才想起来,她正带着女儿在前往妇幼医院的路上。
祁究早想好了说辞:“抱歉,我是新上路的,对这一带的路线不是很熟悉,刚才走错路了,所以绕了一大圈还没到,您放心,这些钱不会算在您这里,是我的失误,我给您免单。”
“那就好、那就好…”许太太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而后忙说,“师傅,抱歉,我们不去医院了,我们不去了…”
被许太太抱在怀里的念念愣住了:“妈?你到底怎么了?不去医院的话…你意思是…?”
许太太呜咽道:“念念,我们按照你的意思,不拿掉孩子好了,只要你愿意,妈可以和你一起承担责任。”
“我们好好的与大家说开,不用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开心…”
念念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当然,我们这就回家,晚上让大伙儿回家吃顿团圆饭,待会回去我就备菜…”许太太兀自絮絮叨叨,还数度用力地掐自己大腿,害怕此时此刻才是梦,害怕一不小心又回到那座没有人的老楼里。
在刚才一个多小时的梦境里,这个时间线的许太太,看到了那位独守空楼的许太太最漫长的十九年。
十九年来天从未曾没晴过,一直飘着灰蒙蒙的雪絮,老旧的公寓楼静得只剩下落雪的声音。
念念依旧很难接受母亲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担心地皱眉:“妈,可以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母亲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她有些无措,但不可否认,此刻她有些暗自开心,她简直不敢相信母亲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愿意听到她真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