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为表演者而言,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
“咳——!”祁究用咳嗽声打断驯兽师的话语,对方立刻配合地闭上了嘴,将没来得及发表的言论吞回肚子里。
“表演从业者确实不容易,因为有业务往来的缘故,我与公路马戏团的演职人员比较熟悉,据我所知,马戏团的舞台上几乎每年都有意外发生,演职人员因为表演意外事故去世的也不少…”祁究一边朝驯兽师递眼色,一边故意说出这番话。
他所指明确,是在提醒许民新夫妇多喜多乐舞台上的意外事故。
他之所以安排马戏团进行年初一的表演,除了要引这些纸人主动离开房间、破除串门的禁忌外,还有暗示多喜多乐舞台悲剧的用意。
毕竟他从202正立的「福」字里,已经猜到许民新夫妇中至少有一“人”已经回家了。
祁究虽然是闲聊的语气,但他一直用余光注意许民新夫妇的神情动作。
纸人五官生硬面色苍白,按理本无法表达出复杂的情绪变化,但此时此刻,最先发生变化的是许民新的夫人,它原本平整僵硬的面部突然变得扭曲狰狞,就像被谁粗暴揉皱了的肖像画,五官蜷曲错位,自歪曲的颈脖发出类似“呜呜呜”的沙哑声音。
可惜坐在它身边的家人,似乎并不关心它的变化,许太太兀自念叨着:“要是多喜多乐在就好了,她们姐妹俩一直想要看马戏团的表演…”
祁究:“许太太,多喜多乐去参加歌唱比赛了,对吗?”
许太太愣了愣,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她们去参加比赛了,她们想要通过自己的才艺出人头地,这是她们最大的愿望…”
“可她们真的想去吗?”祁究打断许太太的自语。
许太太神色僵硬:“什么意思?”
祁究:“据我所知,比起站在舞台上表演,此时多喜多乐更想回家过年,和您还有她们的爸爸妈妈团聚。”
“有些舞台,一旦上去了,就再也没办法回来了,我想您应该能记起我在说什么。”
许太太面部肌束颤抖,她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祁究的话,可惜她发抖的嘴唇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短暂失声了,只能握住纸人妹妹的手,握得指节青筋暴起。
被刻意压制的痛苦记忆暗流涌动,关于多喜多乐死亡的悲伤即将破土而出。
祁究:“多喜多乐不想继续待在舞台上,更不想待在冷冰冰的医院柜子里,她们想要回家。”
“你…你难道你见过…”
祁究坐下,与许太太还有许民新夫妇保持同一高度,而后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那位无助的纸人母亲:“许夫人,您还记得那张海报在哪儿吗?许先生带回来的,「七彩年华」造星比赛的宣传海报。”
第201章 年(20)
闻言,许民新的夫人“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晦暗天光下,它的脸像一幅被搓揉糟蹋的肖像画,又像一尊正在融化的蜡像,五官以极扭曲的角度缩成一团,变得模糊狰狞。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面部扭曲的纸人快步朝老公寓走去。
它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消失在楼梯间。
纸人许民新同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它似乎想要去阻止突然离开的夫人,但坐在一旁的许太太抓住许民新的手腕:“别急,相信君怡,孩子的事就让她们的母亲做抉择好了,母亲最清楚自己的孩子想要什么。”
许太太脸上的慌乱和恐惧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作为长者的笃定和平静。
她看了眼许民新夫人身影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了两秒,而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
“民新,我们继续看戏,下半场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天这场‘舞狮’表演真是有趣呢。”
许太太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红瓜子,此刻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磕起了瓜子,等待下半场“舞狮”马戏表演。
“待会就会有答案的,耐心点。”
作为纸人的许民新非常听母亲的话,在许太太的建议下,它重新乖乖坐回了凳子上,目光也从背后的公寓转向驯兽师舞台。
此时驯兽师先生从道具箱里取出表演用的木桩,拥有丰富舞台表演经验的他,正埋头逐一将木桩固定在操场上,为后续的狮子表演搭建布景。
这边是敲击木桩传来的“咚咚”声,而老公寓的二楼则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
许民新的夫人似乎在焦急地寻找什么,202房内时不时还传来瓷器玻璃被摔碎的声音。
许太太握住儿子的手,用说悄悄话的口吻絮絮道:“没有哪位母亲可以承受孩子离开的悲痛,我不能,君怡也不能,也没有哪位母亲应该承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