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成为他们口中的候选人,来到这位花魁身边服侍他,我才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这位花魁之所以能无拘无束、为所欲为,是因为他不是人类。
他有一双特别的灰绿色眼睛,拥有能在夜里生长而出的尖锐牙齿,他是传说中从大海对岸行船而来的吸血鬼。
我还发现了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花魁系在脖子的绸缎之下,是凸起的喉结。
名动游街的花魁是个小哥哥。
但游廊众人似乎对花魁的性别丝毫不在意,事实上,众人似乎永远畏他、敬他、仰望他,因为只有他能跳出所有规矩,拥有真正的自由。
这是游街上所有游女穷极一生都无法获得的东西。
他身为游街的花魁,但从来不接客。
他身为需要饮血的吸血鬼,却不屑于直接咬开人类的脖子汲取血液。
他随身佩戴一把长刀,夜幕降临前他会卸掉脸上的妆容,化身刀客在人来人往的游街觅食。
他不会直接喝人类的血液,他嫌弃人类身上的味道。每次觅食回来,他将新鲜的血液放在酒缸里酿造成血酒。
他还给每位游女送了一把短刀,刀刃上抹了特制的迷药,割在人身上不会感觉疼痛。
游女们会在接客时,用这把特别的刀割开不礼貌的客人的身体,伤口通常都是不致命的部位,死亡在这里是禁止的。
游女们会用酒坛收集客人们流淌的新鲜血液,这一切都在客人无知无觉中完成,他们的伤口很快愈合完全,从没客人发现这个游街的秘密,所有人都默契地遵守男花魁的规矩,因为他拥有真正的力量,可以保住所有他想要保的人。
自由、为所欲为、对于自己和别人的掌控,这是我真正憧憬的事物。
男花魁将这些惩罚的血液埋在中庭的樱花树下,酿了一坛又一坛的血酿。
久而久之,这棵樱树就四季常开,甚至在有月亮的夜晚,樱树的花瓣变成血液般猩红,我一直认为人类的血液拥有世间最迷人的颜色。
虽然他禁止任何人动他的血酿,但我偷偷喝过一口。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东西,足够让尝过它的任何人深陷其中。
我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哀求过他,求他将我转化成他的同类。
从志怪传说里我了解过,吸血鬼是可以把人类转化成同类的,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男花魁拒绝了我,预料之中。
他说过,他不会转化任何人类,因为他不喜欢任何人的脖子和血液。
他总是那么肆意地表现自己的厌恶与不屑。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不妨碍我为此消沉了好久。
因为作为人类、特别是这条游街上的游女,我没办法获得安全感,我终日患得患失。
我害怕作为弱小的人类活下去这件事,我还怕无法真正左右自己的命运,但好在我能看到希望。
他的存在令我憧憬,虽然我没办法真正成为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成为他。
后来,直到后来,男花魁消失了——
他只留下了自己宠爱的猫,关于他的存在被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除,他定下的规矩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有我记得。
记得这段令人憧憬的历史,记得这位令我仰望的花魁。
我能做什么呢?我想成为他,于是我真的成为了花魁。
但我知道,在这条不允许自由和尊严存在的花街,人类和吸血鬼的结局终究是不一样的,花魁只是个无用的称呼罢了。
人类太弱小了,没有改变一切的力量,甚至没有改变自己的力量。
我不想要这样,我不能善罢甘休,我宁愿毁掉所拥有的一切,换取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想像他一样。
于是我开始效仿他,偷偷喝客人、甚至普通男性帮工的血。
很快,我清楚自己沦陷了,比起浅尝辄止,我想要更绝对、也更危险的掌控感,我没有他的洁癖与不屑,我无法抗拒人类新鲜的血液,虽然它们没有血酿醇美馥郁,但我已经对血液无法自拔。
在这条游街上,还有什么比一个男性的生命在我手里消逝、我为所欲为汲取他的血液更有掌控感、安全感的事情呢?
……
「郁子小姐的自述」播放完毕,一阵短暂的昏沉后,祁究彻底清醒了过来。
燃烧的中庭和樱树不见了,纸醉金迷的游街也消失了踪迹,祁究身处一处破落的小渔村。
这里是副本最核心的地方,是郁子小姐的故事开始的起点。
天将破晓,水面浮起白色的雾霭。
一个身着破烂衣服的小女孩坐在码头边,她用手环抱蜷起的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地,似偷偷躲在这里压抑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