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死对头他入魔了(75)
“渺渺, 又见面了。”
楚挽朝将琉璃灯与罚抄所用的纸笔放在另一张长案上, 嗓音温柔,“雨时心中惦念着你, 偏要来陪陪你。”
颜渺看一眼凌雨时,哭笑不得:“凌寒, 你脑子不好吧?禁室是什么好地方吗?受罚也来啊?”
凌雨时咬牙切齿:“颜渺, 我连犯错抄书都陪你, 你别不识好歹。”
禁室中热闹起来, 沈妄的表情恢复了平淡模样,放下剑谱, 继续抄书。
罚抄静心诀的多了一个楚挽朝,颜渺翻过一页纸,揉成一团丢向悠哉旁观的凌雨时:“你怎么还找楚师兄代笔?”
有楚挽朝帮忙抄写, 凌雨时无所事事, 才将笔蘸了墨,脱手回丢向颜渺:“你管我, 没拦着你也找。”
纸团与笔杆相撞,墨迹甩飞在沈妄才抄好的纸张上, 本正认真抄书的少年缓缓抬起头。
他的面上多了一道漆黑的墨痕, 自额头一路滑向鼻梁, 颜渺侧首看他,笑出声来。
沈妄垂了垂眼睫, 看向染过一滩墨水的软纸,拎着笔杆的手微微颤抖。
三人一时间剑拔弩张, 禁室中纸笔齐飞,楚挽朝忙搁下笔阻拦。
幸而有楚挽朝在场劝着,三人扔过几个来回后偃旗息鼓,终于在深夜时分抄完了那篇静心诀。
从藏书斋走出时,外面又落了雪。
凌雨趴在案上看楚挽朝抄书,看了一会儿便睡在禁室,此时正伏在楚挽朝的背上,眼睫垂下,呼吸起落均匀。
楚挽朝将自己的斗篷披罩在她身上,又为她扶稳兜帽,先一步同二人辞别,回了客居。
经三人在禁室中闹过一通,颜渺的衣襟脑袋上尽是干涸的墨痕,她木着腿脚走出藏书斋,双眼已因困意有些恍惚。
迎面是熟悉的身影——千长宁手提着灯盏,在藏书斋外等她。
夜晚霜雪重,纵然颜渺有灵力护体,千长宁还是为她带来一件斗篷。
千长宁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颜渺,又将斗篷披在她肩上。
蹲身替颜渺拢好斗篷时,她瞧见颜渺惺忪的睡眼,擦拭一下她面上的墨痕,轻揉她的脑袋:“走吧,今日又是迎客又是抄书,辛苦我们渺渺了。”
颜渺乖巧点头,才要撑起伞随千长宁离开,忽而想起藏书斋中还有一人。
她回过头,正瞧见推门走出的沈妄。
少年仍穿着白日那件风浔州校服,藏书斋中昼夜长明的灯火透过窗纸自身后探来,将他的影子点亮。
像是想确认落下的雪是真的,他抬手接过雪粒,目光朝远方望了望,继而径直走入雪中。
颜渺扯一扯千长宁的衣袖:“师姐。”
千长宁看出她意图,抬手替她盖上兜帽:“去吧。”
颜渺抱着油纸伞,一路小跑过去,踩出一串吱嘎吱嘎的雪声。
“沈妄。”
她跑到少年身侧,拉过他的衣袖,将油纸伞递过去:“喏,借给你的。”
沈妄停下脚步看她。
少女披了一件浅红色的斗篷,她跑得有些急,乌墨的发丝自帽檐中坠下几缕,荡在染了些许墨迹的颊侧。
雪粒簌簌,临着身后的光洒落在她的斗篷上,她的眼睛很亮,站在漫天白雪中,在一片苍白惨淡的天地间,比他曾见过的春天还要鲜活。
可沈妄只是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伸手去接。
颜渺见他犹豫,索性撑开油纸伞,遮罩在他发顶:“你第一次来云浮宗,知道客居怎么走吗?”
油纸伞遮下的阴影流淌过沈妄的眉眼,他摇摇头:“我知道的。”
他记路的本领向来很强。
“那就好。”
颜渺再将油纸伞向他那旁挪去一点,示意他接过,“我还有师姐的伞可以用,雪这么大,你带着它回去,明日还我就是。”
沈妄看向颜渺身后:“她是你的师姐吗?”
颜渺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点点头,逗他道:“当然,你若是叫我一声师姐,我也可以同你一道,送你回客居。”
沈妄眼睫微敛,抬手接过油纸伞,像是故意的一般:“颜渺,多谢。”
颜渺笑他执拗,也不在乎,转头朝千长宁的伞底下跑。
斗篷的一角随风荡起,与沈妄短暂相触过的手指冰凉一片,寒意从指尖一路蔓延到指节,将她的手也染得冰凉。
好凉啊。
颜渺想。
他是冰做的吗?
簌簌而下的落雪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她躲到千长宁的伞下,牵着她的衣袖,随她回了舟山的居所。
如果那时候,如果她回一回头,大概能看见,少年在纷扬飘飞的大雪中,在白与黑交织的天地中央,撑着那柄有些单薄的油纸伞,望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