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死对头他入魔了(23)
白缃头带斗笠飘进屋中,一如多年前那样,缓缓跪在白盈身前:“娘。”
魂识聚在一处,白缃的记忆也终于拼凑完整。
白盈的口中发出一声呜咽,怔然看她:“你认错了,我没有孩子。”
颜渺看一眼白缃:“她看不见你的样子,又被人下了缚魂印,认不出你来的。”
“我娘本也是认不出我的。”
白缃自嘲笑笑,“她是恨我的。”
她是她被凌虐后诞下的婴孩,是她痛苦回忆的见证者,是连结着她与施暴之人,与这寸土地的,最难以消磨殆尽的证明。
就像白盈的理智在濒临断裂的时候选择忘却所有,留下的,只是那三个月的记忆。
颜渺眼睫微颤:“那你呢?”
“我……”
白缃轻触斗笠,“我或许,该恨她吧?”
在母亲无数次的想要杀死她的时候,无数次想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时候。
在她勒紧她的脖颈,却还是放开手,流下一滴泪的时候。
尚是孩童的白缃在那一滴泪中寻得母亲干涸的爱,又在那一丝迫不得已的爱中,活了许多年。
颜渺安静听着。
白缃继续道:“你看见了,那时候我去寻她,想要带她离开,我撞见那个人,便用符印杀了他,杀了……他们。”
颜渺点点头。
她看见了,白缃杀了他们。
白缃杀的人,远不止那一个畜生。
短短五年,女孩没有天生天养的根骨,却依旧修得心法,结出灵脉,学会了南岭墟的符篆术法。
颜渺所见白缃记忆的最后,是少女以符印化刃,将持棍棒而来的男人凌迟毙命,又以身躯作为阵眼布下印阵,将赶来杀她的村民砍作七零八落,遍地尸骸。
十五岁的白缃用符印布阵,屠尽了一整座村落。
血染不尽那一片土地,南岭墟弟子接到消息赶往村落,眼见了浑身浴血,眼眶透红的白缃。
他们靠近白缃,却被印阵波及,尽数陷入了那方印阵中。
火光吞噬了村落,吞噬了赶去村落的南岭墟弟子的性命,白缃的肉身也淹没在那场大火之中。
可白盈还活着。
大火燃烧殆尽,却唯独白盈没有葬身其中。余烬散落,她从一片废墟中捞出一具烧作焦黑的尸骸。
第11章
幻境里又落了雨,风雨浇灌进来。
水珠拂在颜渺颊侧,她抬手轻抹,指腹留下一片濡湿的水痕。
“有件事我想知道。”
颜渺侧首,“白缃,你以己身作阵眼,但此等印阵难习,再有天赋的人也不可能短短五年做到如此地步。”
“是谁帮了你?”
白缃沉默不语。
颜渺:“有人用你母亲的执念织作幻境,困住你的魂识,又企图用缚魂印将她灭口,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斗笠下的黑纱飘荡,白缃终于开口:“我入南岭墟后,接引我的师兄名为江一。江师兄曾照拂过我,告知我心法进益的诀窍,赠与我可生灵脉的灵丝,多番助我修习。”
颜渺眉头微蹙。
白缃拜入南岭墟的时候,千瑜尚是云浮宗掌事,苏南齐还蛰伏在宗门中,所谓可生灵脉的灵丝,多半是尚未成型的融灵引。
白缃继续道:“后来我罪责深重魂识被拘,本该被判罚至圄犴司,也是江师兄救了我,带我逃来徊生境。”
颜渺退开一步:“白缃,江一在利用你。”
融灵引可凭他人灵脉于短时间内令人大幅进益,却会让使用者嗜血成性,在一次次灵脉相融后难以戒断,最终损伤灵骨。
白缃,大概只是他们选中的试验品之一。
斗笠低垂下去,白缃似乎有些愕然。
好一会儿,她仰起头:“原来是这样吗,姐姐,可我不怪江师兄。”
眼见白盈额前的符纸逐渐透明,再拦不住将要生效的缚魂印,白缃蹲身在白盈的面前。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江师兄助我修习,帮我达成娘的心愿。娘一直想做的事做到了,他们都死了……”
白缃伸出手,轻触白盈的眉心:“他们都死了,早在害死那些师兄弟时,我就也该死了。”
作为南岭墟的弟子,鬼魂触碰到符印的后果,白缃再清楚不过。
颜渺手中的头骨骤然碎裂。
缚魂印绽开万道丝线,白缃的魂影轻柔包裹住她的母亲,直被丝线碾作寸缕散落的烟尘。
雨珠顺风斜飞进来,落在白盈的面上,缓缓滑落。
一如许多年前在那个破败的小院,白盈松开白缃的脖颈,泪水滑落在衣衫上。
寻得头骨后,白缃的魂识重归完整,如今她以鬼魂之躯挡下缚魂印,魂识尽散,不得往生。
屋墙碎裂,桌椅消散,自此,白盈与过往的连结尽数斩断,以执念所筑的幻境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