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死对头他入魔了(175)
颜渺再一次沉默了。
她抬眼,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道:“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沈妄那时候本没有杀她的念想。
千瑜已经不在了,千长宁不能白白送死,所以她曾在六年前,在千长宁死后开始着手调查融灵引一事。
首先是宗门之中。
千长宁死前伤了周望舒的经脉,废去了她一身的修为,若周望舒还想做些什么,定会先与她的同谋,那日颠倒真相袒护于她的沐长则取得联系。
于是颜渺盯紧了沐长则。
可她已离开宗门太久了,没有千长宁与千瑜在身边,她的好友羽翼又都尚且未丰,在此事上无法相助,她在宗门的埋伏打探几乎寸步难行。
好在她已结魔婴,在魔修聚集处,那种只用拳头讲话的地方,她也能得到不少消息。
她费尽心思,顺着沐长则的行迹摸到了逃离在外的沈惊谪,更知晓了凌泉宗内也有心怀他念的人藏匿其中。
南岭墟,风浔州,凌泉宗,她一步步查过去……可中洲突然乱了。
曾肆虐黎荒的傀蛊被人引到中洲,本只在一年前零星掀起的几处动乱一夕蔓延。
傀蛊与融灵引的源头皆是当年借沈惊谪手逃出朱崖城的苏南齐,但能大肆掀起异动的显然不止他一人。
苏南齐自朱崖城逃出后使用融灵引多年,躯体早已被反噬腐蚀,她趁沐长则闭关时暗中散布其手中有可以压制融灵引的解药,又为引宗门联手,将自己欲前往青琅宗的消息透露出去,将苏南齐引入局中。
她做到了,做得很好。
一切都按照她所计划的发展着,除了在青琅宗……她低估了苏南齐体内的母蛊。
山门倒塌,殿宇倾颓,热浪舔舐过衣角,血从石阶上流淌,一路蔓延到山下。
印阵带起一片大火,火海中是接连倒下的,身中傀蛊的青琅宗人。
双手被血浸没,血与水交融在一起,从指缝不断流淌下去。
她明明没有资格决定眼前人的生死,也没有资格决定更多人的生死。
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六百一十九个生魂葬送在她的手下,她望见苏南齐倒下后,被大火燃作焦色的天空。
可她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中洲此地,她的骨血里有苏南齐死前放出的那只母蛊,她将它暂且囚在髓珠中,以防蛊虫之乱蔓延,更生怕它落于他人之手。
况且,她还没能引出周望舒。
她还没能杀了她。
苏南齐临死前带着嘲意的话语点醒了她,他说颜渺,执念深重的人是杀不死的,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罢了,这辈子都杀不了她。
若她有下辈子呢?
颜渺曾这样问自己。
若她自此死去,周望舒失去威胁,若她不再游走于明处,而是悄声顺着手中的线索继续查下去,是不是就能得到她苦寻多时的结局……是不是终有一日,她也能杀了她?
毁去结婴之人的髓珠至少需得同是元婴之体的人,颜渺几乎下意识的想到沈妄。
听闻青琅宗惨遭灭门的消息,凌雨时传信于她,说宗门已布下天罗地网擒她,而畴昔山偏远,她会在那里等她,等她将一切交代清楚。
可颜渺知道,那是凌老宗主故意说给凌雨时,让她将她引到畴昔山去的。
南岭墟人结印布阵,就等在畴昔山中。
于是那时,她只是问凌雨时,沈妄在何处。
她说,她有话想要同沈妄说。
镇郊不知何时下起雨来。
细碎的雨珠落在面上,沈妄没有管,只是垂首看着她。
颜渺的手还被他裹在掌心里,抽不出来,无法御灵力挡雨,更没能抽出一张避水符印。
见她的睫羽因沾了雨珠一抖一抖,沈妄终于松开手,抬起衣袖来为她遮雨。
他将宽袖遮在她的发顶。
颜渺拨开他垂在眼前的衣袖,看着他:“沈妄,你几次三番想同我解释,是因为,你会常常想起五年前的事吗?”
沈妄点点头:“是,师姐,所以我才想,定有一日,我要同你说得清清楚楚。”
颜渺知道,他这句清清楚楚,远不只是说清楚关于那时候的,他自己的念想。
还有她的。
正如她曾对沈妄说的那样,她不止一次的梦到五年前的场景。
青琅宗染着血的落叶,一地的残尸败骸,畴昔山巅呼号的风声,巽风崖霜雾弥漫,笼罩着未明的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