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许不知道,他们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计划,要把小意送给高权当地下情人,试图用她来讨好高权,并从中获取更多的资源。”
“他们在小意的房间内都装上了监控和监听,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小意想出逃,却被他们抓回来,进行更严密的看守,和更加迅猛的洗脑。”
“他们坐视不理小意还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被高权猥/亵,甚至为此感到高兴,认为这是高权对她感兴趣的证明。”
“而在这些发生的时候,他们都还觉得小意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方老爷子踉跄着用拐杖支撑自己的身体,几乎有点无法呼吸了。
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
即便心底知道对错,但因为偏爱家人,总是怀着愧疚的心保住女儿。
至于其他受害者,的确是几十条血淋淋的人命,但因为他从未见过那些人,于他而言只是数字而已。
陌生人和亲人孰轻孰重,他有自己的衡量标尺。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钟强和方如琴并非他所想,只会残害无辜的陌生人。
他们的魔爪,甚至能伸向自己的女儿。
方老爷子的声音都跟着颤动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恨:“小意才十八,他们怎么能……”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林岁说,“您还记得吗?我们十八岁生日的那天,酒店火警失误报警。”
“那其实是他们打算把小意送给高权的日子,只是我和小意利用火警逃了出来。”
“小意的成人礼,是被他们拿来送给其他人的礼物。”
“而之后,在小意明确表达不愿意后,他们仍旧选择继续把她送过去。”
“我没办法看着这一切发生,所以选择去救了小意,然后被他们关押囚禁,动用私刑,想让我也顺从他们。”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外公,你要知道,如果我们不说出来,我们是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你说我的人生会因为他们有污点,可是如果我不把这些都揭露出来,我甚至不会有接下来的人生。我甚至都能想象,他们如果在这一次之后还平安无事地存活下来后,我和小意迟早会被他们报复。”
钟强和方如琴有多狠毒,他们俩都知道,没必要再自欺欺人。
“不会的,不会的。”
方老爷子反复说,“有外公在,你们不会有事的。”
林岁提醒他说:“可您不可能保护我们一辈子。”
“您也不可能无时无刻地在我们身边。”
“十六年前,他们强买贱地,让许多失业员工流离失所。”
“十年前,他们利用建筑吃回扣,压下塌楼事故血案。”
“如今,他们卖掉自己的女儿,为了换取更牢靠的资源。”
“您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呢?”
“您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有把我们当亲人吗?”
方老爷子第一次这么直面到钟强和方如琴的血债累累。
他从前总觉得无论再如何,虎毒不食子,却没想到他们已经黑心到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迫害。
那再之后呢?
他想保护钟心和钟意,会不会被他们嫌碍事,连他也一起除去?
“十年前,您放了他们一马,他们有改过自新吗?”
林岁说,“从十六年前,从和高权勾结害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江兰的以死明志没有让他们回头。
塌楼事故的冤魂没有让他们回头。
钟意的屡次出逃没有让他们回头。
如果真有上天,那么上天已经警告了他们无数次,只是他们一次次都选择了无动于衷。
“啪。”
方老爷子手中的佛珠线终于断开。
佛珠噼里啪啦地散了一地,像是戳破了他十年来无济于事的伪善。
他痛苦地跌坐在自己身后的椅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林岁安静一会儿,轻轻问:“外公,您会向钟家交出我吗?”
方老爷子才像猛然惊醒似的道:“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既然如此,那我求您。”
林岁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我代表十六年前的受害者,代表十年前的受害者,代表所有被钟家压迫过的人求您,就算不帮我,也千万不要阻止我。”
“我宁可死于举报的路上,也不想躲在您为我搭建的温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可以假装听不见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