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很快就要过去了。
接着就是五月、六月、七月……到了八月,就是另一个时空的盛罗为了救他失明的时间。
要是在那之前他就离开了凌城,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盛罗会考上她喜欢的学校,有一段很美好的人生。
这一切触手可及,就像此时的春天。
“妈妈,我是色弱。”
一旁的陆鹤原笑着说:“这有什么,莫奈得了白内障还能画出《日本桥和睡莲池》,你要是觉得不想碰色彩,可以搞素描,搞雕塑,搞空间结构……‘正常’从来就不是艺术的基础条件。我和你妈妈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你想去做的事就去做,不用担心别的。”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仿佛得到了些鼓励和安慰。
灯光斜照在他的脸上,他有一半被照亮了,另一半却又沉进了幽静的暗色中。
他对两个爱他的长辈说:“我想要继续学画,可我已经放下画画很久了,想要在国内转考美术会比较麻烦。妈妈,我想去美国学画画。”
电话里,南琴惊喜至极:
“小序,你说的是真的?!那妈妈马上给你安排!你暑假要不要提前过来看看?妈妈安排你去参加一些画家的沙龙,你还可以选一下你想要的导师。”
“好,谢谢妈妈。”
通话结束,他双手捧着手机递回给了陆鹤原。
陆鹤原看了手机一眼,又看向他。
“你想去美国。”
陆序毫不犹豫:“是。”
陆鹤原接过手机。
“我知道了。”
陆序转身上楼,却听见自己的爷爷跟别人打电话。
“老秦,你是不是有个读高二的孙子?成绩怎么样?长相怎么样?暑假我要在凌城写生,让他过来给我看看。”
陆序猛地回头,看见他的爷爷举着手机对他笑。
“你去美国,我给西西找一百个小男孩儿陪她玩儿。”
第89章
灯光照在少年毫无遮掩的脸上, 他的眉目之间的惊讶、愤怒和慌张犹如刀锋,刺破了长久以来的温文表象和所有的克制。
看着自己的孙子,陆鹤原又想笑, 又想叹气。
“这就受不了了?小序啊, 你以为你放弃的是什么?你放弃的是这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珍宝,就像是不期而遇的极光、落日下的潮汐,你把这样美好的东西舍弃掉,就一定会有人试图把她占有。那些人的崇拜和簇拥有可能发生在你不在的每一个日夜, 他们的赞美和热情就像是潮水, 会一点点冲刷掉你存在过的痕迹。你连这些都没有想到么?那你自以为是的放弃到底是什么?”
陆鹤原走到大门口, 将房门关上:
“我年轻的时候觉得离开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离开意味着远方,也意味着错过。当然,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不会有人像宋文娟一样被困在原地困一辈子,那你在做出决定之前就应该做好准备,你要接受一个现实——未来会有一个人, 比你和西西更亲密。”
走上楼的时候, 陆鹤原拍了拍自己孙子的肩膀。
不知不觉,他的孙子已经比他还高了。
像是一棵新的树。
陆序没有说话。
他一步步走回了卧室, 关掉了走廊里的灯。
黑暗的房间中, 唯有并不明亮的月光照进来,他借着月光,从书架后面拿出了一幅画。
黑色和白色的线条在画板上勾勒交织, 最简单的颜色是他这一生最绚丽的梦境
——一个站在光里的女孩儿。
看着画, 陆序觉得自己的心在疼,是一种来自于未来的痛楚。
未来的他失去了她。
现在的他即将失去她。
另一个时空的那个他自己, 是不是长久地经受着他此刻的痛?
他能忍受多久?
天气暖和了,盛罗给方卓也陪练的地方也不再局限于那个有暖气的健身房了,周六早上七点,她和方卓也并肩跑在凌城的老街上。
方卓也新理了发,是短短的毛寸,看起来像个猕猴桃,手感特别好。
盛罗跑两步,就看向她的头顶,再跑两步,眼神儿又忍不住飘了过去。
野地里长大的小老虎警惕性高着呢,在某只狮子终于忍不住抬手的时候,她脚下一蹬就蹿了出去。
“你跑什么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侮辱我头发!”
“啥玩意儿?”盛罗跟上方卓也的脚步,“啥侮辱啊,我看你才应该一天做五篇阅读理解,我就想摸摸你头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