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瞳眼中闪过惊艳，他看懂了季子随眼中的防备，只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般，连最基本的术法都无法施展。

他的目光在篝火和阵法上隐蔽地来回，见对面的凡人蹙着眉准备开口，一边忍着疼痛爬起来，一边伸出食指在唇边示意。

岩洞外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像是猛兽在外面来回。

季子随准备开口的话又咽回喉咙，玄苍之前的话使得他戒备地看着浑身染血的乌瞳。

初次见面的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岩洞内只有火焰燃烧枯枝的噼啪声。等外面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时，乌瞳抹了把脸正欲开口。

季子随心头猛地一跳，两三步便走到他面前，朝他摇摇头，“别说话。”

他的声音非常轻，宛如一阵轻风穿耳而过。几乎就是在他说完的瞬间，急促而又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原来刚才远去的野兽又再次折返，竟然人性化地使出一出计谋。

听到那狂风中挟裹的兽吼声，季子随的心不断地下沉。

是一只妖兽。

季子随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阵法之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破坏。

他也没有多余的灵石了。

那妖兽在岩洞外狂吼许久，好在这个隐蔽阵法十分完美，竟然没被发现，免了他们被撕成碎片的结局。

等妖兽再次离去后，季子随的目光再次落在乌瞳身上。他想起之前对方口中的“凡人”，便猜测出此人该是修士。

修真界的修士对凡人的态度他是见识过的，想到这他也不再开口，省得自讨没趣。

外面狂风四起，妖兽出没，危险重重。而这一小方天地中火焰跳动，暖意绵绵。

季子随坐在篝火的另一侧，眼神清冷，十分疏离。

乌瞳仍是那副浑身染血的模样，他已经吐了好几口血，旁边的黄沙都被他呕出的血染红。季子随看得眉心微蹙，怀疑他会不会在今晚把身体内的血全部吐干净，然后在他面前死去。

即使这样，他也认真地把脸擦了感觉，露出的五官雌雄莫辨，还带着浅浅的婴儿肥。

看起来十分年幼，也十分无害。

当他看向季子随时，那双猫瞳亮晶晶的。

隔着篝火，季子随仿佛透着朦胧的梦境看到了记忆深处的那张脸。

身着对襟小裙的妹妹开心地拉着他的手，扬起的小小的圆脸上满是天真，嗓音轻快欢乐：“哥哥，我想吃糖葫芦。”

早夭的妹妹也有一双漆黑瞳仁的猫瞳。

季子随明明睁着眼，可神识却陷入无边的梦境之中。

乌瞳的眼睛中泛着绿幽幽的光，强行使出的瞳术迫不及待地窥探那个凡人最深处的秘密。

一切都很顺利，他看到了季子随出生后的所有重要的事，也知道了他的前半截人生除了伤心妹妹的早夭外便没有其他悲伤的事情。

还真是令人嫉妒。

瞳术继续施展，窥探的记忆来到一个雨天。然而就在刹那间，那些雨滴化作澎湃的道意攻击而来。若不是他收回的话，恐怕自己的意识就会被严重损害。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一阵心绞痛，然后吐出一大口心头血。

简直是伤上加伤。

季子随也被这动静弄得回过神，他对上那双猫瞳似的眼睛，心神顿时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妹妹。

到底是心软了。

“这个给你。”他起身来到乌瞳旁边，蹲下时衣摆沾上了点血，“或许对你有用。”

这是他买糖点给孩子们时也给管事带了一份，如此来回两次，对方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给了他一颗灵丹。

“自己炼的，可能效果不会太好，你拿着玩吧。”季子随记得对方是这样说的。

灵丹上没有丹纹，该是连一品都没有，几块糖点能换一颗灵丹是很多人巴不得得来的好处。

季子随知道对自己无用，也含笑收入储物袋中。

但最劣质的灵丹中也含有一丝灵气，乌瞳很想拒绝，只是想起自己目前的情况恐怕还要倚靠这凡人一二，又怕引起他的怀疑，只能露出感激的表情接下。

为了让季子随信以为真，他当面吞了下去。

入口的灵丹不仅使得他舌尖发苦，一入体就仿佛有一道霸道的雷电劈了下来，本就重伤的乌瞳心口一痛，死死地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又吐出一口心头血。

这根本不是服用的灵丹！

季子随看他服用灵丹后脸上愈发苍白，心里不禁一阵打鼓。

有了赠灵丹的小插曲，两人之间的疏离似乎少了那么一点，他对上那蒙上一层水雾的猫瞳，认真问：“你感觉怎么样？”

乌瞳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息，看不出有异样，声音沙哑：“你这个灵丹是哪里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