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离眼底无波无澜。
她不喜欢打架的时候与人嘴炮,开口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这也是她第一次使用枯荣剑。
骨剑远比铁剑来得轻,在经过灵力温养后,她与它之间仿佛产生了某种默契的联系。
每一剑挥动之时,都带着一股自在写意的痛快。
黎离全身心地投入进了这场战斗之中,手中枯荣剑好似一道优雅白练,以快到出奇的速度击碎了这场雨幕,不断地袭向费克尔顿。
费克尔顿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应对起自己的攻势竟会如此老道!与魔兽厮杀了二十多年的他甚至都忍不住怀疑,到底谁才是拥有更多战斗经验的那个人。
更古怪的是,他在黎离身上没有感应到任何魔法的波动,可是对方的速度和力道,的确是没有魔法加持达不到的境界。
但是此刻禁魔之雨尚未停歇,到底是什么等级的魔法道具可以庇佑她到现在!
暴雨冲刷在黎离的面庞上。
许久未战斗得如此酣畅淋漓的她已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手中的枯荣剑几乎与她合为一体。
费克尔顿不得不使出全力来对抗了。
也就在这时,黎离的剑尖一转。
那是很飘逸的一剑,没有半点凌厉之势,倒是柔美无比。
下一刻,费克尔顿便察觉到本就冷寒的夜雨变得越来越冷,直至冷到刺骨。
那些坠落人间的雨点忽地染上了纯白的色泽,自黎离为中心,周围的雨声逐渐减弱,明明未至隆冬,天顶竟然开始下起雪来,烈风裹挟着雪光自苍穹尽头倾然而落。
骨剑轻悬,剑尖一点白雪。
天剑宗剑招,乱琼碎玉。
夜雨化作飞雪,正和洽。
那些轻盈的雪点落下来的时候,费克尔顿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不止是雪花触碰到身上时带来的刺骨疼痛,更是因为周边被禁魔之雨压制的魔法元素开始疯狂回涌。
克制所有魔法师的禁魔之雨……被这个少女轻而易举就破解了。
费克尔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不再与黎离战斗,只是茫然地看着正前方的西普那。
黎离的剑悬在他的心口,却迟迟没有刺下去。
她只是微微皱眉,看着对手被剑划破的那身战甲。
也就在这时,手都被药檀的丹炉烫出两个燎泡的西普那缓缓站了起来,猛地挣断锁链,而后目光复杂地看着费克尔顿。
“现在可以跟我好好谈谈了吧?”
费克尔顿僵硬地站在原地,嘴唇翕动几下,最后终于开口:“把我带回东塔城,交给光明裁判所判决吧,大人。”
西普那一步一步走向他,声音沙哑:“你宁愿去光明裁判所,被圣音魔法阵窥视内心所有的秘密,也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圣音魔法阵是听不见死人声音的。”青年忽然露出一个忠厚又坦然的笑容,他没有再摸鼻子,说明此刻的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你是在威胁我吗!费克尔顿!”
西普那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也就在这时,黎离突然开口:“你胸口那道伤口上,为什么会有魔兽的气息?”
她淡淡地看着费克尔顿,剑尖点了点对方心脏的位置。
也是刚才近距离战斗的时候,她感应到了艾瑞尔口中“很近又很远”的魔兽气息。
出自费克尔顿的身上,确切说来,是从他胸口那道伤口上透出来的。
黎离出口后,费克尔顿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猛地就要拔出武器刺向自己的心口,然而西普那的动作比他更快。
这个老头以可怕的力道将旧部下压制在地上,而后徒手撕开了后者的战甲,让他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而后,西普那的呼吸骤然滞住了。
在费克尔顿的心口,有一道几乎贯穿他胸腹部的狰狞伤口,疤痕好似蜿蜒的蜈蚣一样扭曲,而正对着心脏的位置,皮肤诡异地凸起,仿佛是这颗心脏过于庞大将胸腔挤大了一般。
没有了附魔战甲的遮掩,那强烈的魔兽气息也从心脏位置透出。
西普那的双眼变得通红,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触碰到那颗本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心脏。
“你……和亡灵法师有牵扯了。”
“嗯。”
费克尔顿没有受伤,黎离并没有对他下杀手。
可是此刻,他眼底的所有光都消失了,脸色苍白得好像已经死过一次。
他嗤笑了一声,脸上的忠厚和老实都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淡漠和绝望。
“西普那老师。”
他称他为老师,因为在青年这不算长的人生中,所学到的所有知识和一切东西,都来自于眼前这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