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席的几人见她面若好女,却举止爽朗,心里都觉得舒服,一杯之后也没有要她继续罚杯。
罗弘给她介绍在座几人,他的堂弟罗焕,比卫姌大两岁,同是赵霖门下。还有熊家亲兄弟两个,熊谦和熊茂,两人都生得长脸细眼,看着就有精明相。还有邓若齐,是在座人里最外表最风雅的。
举宴既以卫姌为主角,众人一时间所有的问题都对着她。
有的人问江夏风貌,也有的问她二哥卫钊的事,还有问她是否有姐妹,这问的太露骨,众人又是一顿笑。
卫姌客气礼貌地一一回答,脸上始终带着笑。
熊谦左右环顾伎子道:“上次是哪个想见卫小郎君的。”
当即有个身着杏黄裙子的女子款款站起,身姿摇曳来到近前,众人一看,此女一张鹅蛋脸,容色娟好,生得甚美,只是眼角已有细细的纹路,只用粉敷平了,与其他年轻俏丽的婢女比起来多了分成熟韵味。
士族子弟中也有不少喜欢这类风韵的。
“原来是甄姐,”熊谦道,“卫小郎君如何”
甄姐美目直视卫姌,目光温柔如水,“妾只道是潘安复生。”
熊谦于是笑着将她推向卫姌,“你且好好陪着卫小郎君。”
甄姐身子一歪,几乎是跌跌冲冲要摔入卫姌怀中。
卫姌顿时一紧张,伸手扶住她,让她坐在身旁。
熊谦乐道:“卫小郎君虽年幼,也知道怜香惜玉呢。”
甄姐依偎过来,发现卫家小郎君身体有些紧绷,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是欢场生疏的表现。她伸出手轻轻搭在卫姌身上,头倾过去,吐气如云道:“小郎君,莫紧张。”说着手从卫姌肩膀往下滑。
卫姌捉住她的手。
甄姐媚眼如丝,“小郎君怎的又主动起来。”
卫姌捏了捏她的手掌,“娘子练琴”
甄姐手上有茧,全是弹琴摸弦的部位。
“小郎君不提,我倒忘了,甄姐可是操琴名家,十年前就在豫章扬名。”熊茂道。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甄姐微微垂了头道,缩回了手,媚笑着给卫姌斟酒。
“许久不听甄姐弹琴了,今日就来一曲吧,卫小郎君摸了下小手就知道你练琴,怎能不让他听听琴音。”罗弘道。
众人也跟着起哄,喝酒听曲本就是平常。
甄姐便叫婢女去将琴取来,坐于众人面前,拨弄琴弦,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琴声婉转,歌喉动人。
众人听完一曲都叫好。
罗弘道:“小郎君要听什么,让她奏来。”
卫姌道:“可会‘北山’”
罗弘皱眉道:“这可不是什么喜庆的曲子。”
卫姌道:“甄姐十指有力,拍节稳健,弹缠绵曲调不显才气,我看北山正是适合。”
甄姐抬起头来看她,目光闪动。
有人道:“既小郎君要听,你就奏吧。”
甄姐又弹一曲,开始两音微颤,后来却逐渐音调平稳,彷如远山空谷之回音,袅袅不绝。
只是北山自有悲怆之感,一曲毕,众人喝彩者寥寥。
甄姐放下琴,重新坐回到卫姌身边,笑道:“妾辜负小郎君雅望。”
卫姌轻轻牵住她的手道:“我听你的琴技,非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可练成,这番苦练不比练字读书容易。”
甄姐一怔,心中酸涩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红了眼眶,托着酒壶的手也缓缓放下。
罗弘笑道:“没想到玉度年纪虽小,这手段着实了得,比之敬道也不差了。”
甄姐自知失态背过身去,“妾不过是浮萍微末,当不起小郎君赞。”
卫姌刚才只是不想她太过接近,摸到她手上的茧有意岔开话题,没想到说到现在反倒让她勾起了心事,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让她下去整理妆容。
熊谦哈哈大笑:“我听出来了,卫小郎君懂琴艺,莫非也曾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过”
罗弘也问道:“玉度你识弹琴”
刚才北山一曲让席间气氛变冷,见卫姌为甄姐说话,不少人顿时起哄,“小郎君弹一曲。”
江右子弟性好风雅,琴是六艺之一,在座的就有不少人习过,也不稀奇,以往举宴时也曾有人弹过。只不过今天卫姌是主角,又是生面孔,大家更有新鲜感。
卫姌听众人喧闹的厉害,起身来到刚才甄姐所坐的位置。
她也不问众人要听什么,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两下,众人就静了下来。
春风如许,自琴上流淌,婉转而动听,如鸟鸣山涧,不流于俗气,又欢快动听。
是一首众人都没停过的曲子。一曲毕,众人喝彩。
卫姌微笑谢过,视线一转,看到站在楼梯上的桓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