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姌知道他是好意,连忙点头。
推门进去,司马兴男穿着广袖缎衣,一身富丽打扮,一双眼幽深如潭。满地跪着哭泣的婢女媪妇,不等桓歆发话,她摆手道:“好了,都出去,我如今谁也护不住,你们自求生路去吧。”众人哭哭啼啼离去。
桓歆看着司马兴男,他自幼便畏惧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眼下知道她是穷途末路,可心中仍是警惕,想着桓温的吩咐,行了一礼,道:“母亲可还有何话说”
司马兴男竟笑了起来,“外面那些人还称他如何豪杰了得,竟不敢来瞧这最后一面,莫非是害怕担上杀妻的名声”
桓歆道:“是母亲勾结外人,要杀父亲才是。”
司马兴男指着桓歆道:“他有负我母子在前,就怪不得我心狠。你们桓家的基业如何来的,如今却要交给一个半路认回来的野种,谁能忍得下这口气。难道你就没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卫姌蹙眉,司马兴男这话里藏着挑拨之意,想是还不甘心。
桓歆神色不动,道:“母亲何苦如此,兄弟之中我没什么长才,唯好音律,只求平安度日。”
司马兴男哼了一声,也觉得无趣,脸色沉沉的不说话。
桓歆站着不动,也不开口。
过了许久,司马兴男才动了动唇,道:“今日之事全是我一手安排,与伯道无关。”
桓歆道:“父亲刚才已去看过兄长,如今正在屋中歇着。”
提到桓熙,司马兴男神色微动,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再吩咐的,她满脸疲惫,身子也不如刚才挺直,道:“去告诉他,当初他借我之势才能有今日……如今,就算两不相欠了……”
说完这句,她一摆手,让他们出去。
桓歆与卫姌皆行了一礼,从正院离开。到了桓温面前,桓歆一字不差转述。
桓温听见“两不相欠”时,神色微动,怔忪不语。等了片刻,侍卫急匆匆跑来,禀报司马兴男刚才锁了屋子,吃下太医所熬的虎狼药,被婢女发觉时已断了气。
桓温命人厚葬,对外只说急病亡故。
桓府上下将厮杀过后的尸体收拾,各处安顿完毕,已是入夜时分。桓温服了药,强撑到此时,面色憔悴,精神不济,他对卫姌道:“今日辛苦你了,就在府里先歇着,住敬道那个院子。”
等卫姌离开,桓温看向桓歆道:“这几年让你管着族中俗务,没让你出去为官,你可有怨言”
桓歆摇头。
桓温吐了口气,道:“以前家中的事我并不全然放心,拘着你也有意磨练一下你,等敬道回来接手家业,你就可以自立门户了,出任官职了。”
桓歆道:“全听父亲安排。”
“在出任之前,你的婚事需先办妥,祁县温氏女郎家世人品都不错,我已备好书信,过几日就发出为你求亲。”
桓歆吃了一惊,猛地抬头,对上桓温的目光又垂了下去。
桓温道:“家族要繁盛兴旺,最忌手足相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桓歆喉中有涩意,沉吟片刻,道:“一切都听父亲的。”
桓温点了点头,终于挨不住,叫人进来服侍着睡下。
深夜,宵静,桓启带着亲兵回城,直奔刺史府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286章 二八五章 劝
卫姌在婢女服侍下梳洗换衣, 也不知是不是婢女早就得了吩咐,没露出一丝半毫的惊讶,皆是低眉顺眼, 说话也少。
被褥垫子全换了新的, 卫姌躺下去,只觉得浑身疲惫酸软。她闭上眼, 白天所见种种都在脑海中浮现,一时竟难以入眠。正迷迷怔怔的时候,忽然外面起了动静,她隐约听见有人说是桓启回来了。
蒋蛰打着哈欠, 因不放心就在廊房中和衣而睡,听侍卫来报,一个激灵起床,跑了出去,正看见风尘仆仆疾驰回来的桓启,侍卫正和他禀着府里发生的事。桓启听得直拧眉,他看见蒋蛰, 招手让他过去, 也不用问,蒋蛰便将今日跟着卫姌的经历全说出来。
桓启朝卫姌的屋子看去,里头早熄了灯, 内外都是黑漆漆一团,但只要人在里头,他心就安定下来, 想着自己一身尘土还沾染着血腥, 他犹豫了片刻, 没进去打扰, 转身去了前头。刺史府里杀了一批,还关着一批,建康来的使臣也没能逃脱,押在院子里,他还有些事要问清楚。
到第二日,卫姌早早就醒过来,刚洗好脸,门忽然就被推开,桓启大步从外进来,他穿着一身墨青色衣裳,挺拔如松,进门时瞧见卫姌掩嘴打了个哈欠,少见迷糊模样,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将她的头发捋到而后,道:“没睡好何必起这么大早也没人管束你,再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