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仆从皆是一顿好言相劝,桓熙也道:“母亲还请保重身子,家中上下皆需母亲操持。”
司马兴男着实伤怀一阵才抹去泪水, 摆了摆手让一队侍卫过来守在桓温牛车旁,“我看着这伤确实是重,经不住颠,你们在旁边也看着点。”
她带来的侍卫足有三百多人,与桓启所带亲兵合并一处,重新启程,浩浩荡荡一群人, 夜里入漳水县中休息。司马兴男单独住了一个院子, 她进屋换了身衣裳,由婢女扶着去见桓温。
桓启坐在屋里,等桓温用了些鱼汤与粥, 与他说了几句要紧公务,桓温对他的处置颇为赞赏,点了点头。这时随从在外咳嗽, 通报一声, 听到里头应声, 这才推开门, 请司马兴男进来。
司马兴男见屋里只有桓启一个坐着,目光幽冷,落座之后也未言语。
桓启见状站起身离开,随从见状正要进来,司马兴男忽然扭头冷冷道,“滚出去。”
随从躬身出去站在门外。
桓启在门外回头淡淡扫来一眼,身姿挺拔,一身威风凛凛。
司马兴男如被刺到一般,移开目光。
房门被随从掩上,也不知这对夫妻在里头说了什么,开始只偶尔飘出极轻的呜咽,后来安静许久,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里头忽然砰的一声响动。随从正侧耳倾听着,一个激灵,立刻推开门。
司马兴男面有愠色,挥袖从屋里出来,婢女迎上扶着她走。
随从进去一瞧,桓温脸色亦有些沉,一只茗碗摔碎在地上,他赶紧过去收拾了,然后叫人送热水来,给桓温擦洗睡觉。
司马兴男回到自己院里,桓熙早就候着了,在门前来回走着。
“母亲,你回来了,父亲如何说”
司马兴男瞪他一眼,当着婢女仆从也不好训他,道:“进去说。”
入屋中分主次坐好,婢女奉上热茶,桓熙几次要开口,都被司马兴男以目制止,等婢女退下,桓熙哪里还忍得住,赶紧问:“母亲,父亲可答应了”
司马兴男刚呷了一口热茶,将茗碗重重搁在矮几上,“答应他答应日后让你做个郡太守。”
“什么”桓熙大吃一惊,豁然站起身,他以为母亲来劝说,父亲总要有所考虑,哪知竟是答应让他日后去做个郡太守。他自幼就已被封为世子,从来想的都是从父亲手中承袭爵位与军权,郡太守虽然也算不小的官,却从未放在他眼中过。
“父亲怎如此偏心,那野种先前就已是江州督护,掌一州之兵,何况还是江右那等富饶之地,我堂堂桓家长子,却只能任个郡太守,实在气人。父亲莫非摔坏了脑子,犯糊涂了”
司马兴男等他发泄完,才板着脸道:“说完了给我坐下。”
桓熙重又坐下,脸上仍是愤愤不平,“母亲,难道你就看着父亲犯糊涂”
司马兴男道:“我若只是看着,还用这样急着赶来。你父亲哪里是糊涂,分明是再精明不过,这一次北伐出兵,你可曾捞着好处收复旧都这样天大的功劳,全给了那个野种,当初你父亲急着把他认回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
桓熙一听又恼,“母亲既早知道当初为何不阻拦”
“你以为我没拦过”司马兴男声音微微拔高,眼里有惊怒掠过。
桓熙呼呼吐了两口气,他不仅对桓温害怕,对母亲同样有些发怵,收敛了脾气道:“母亲,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失了世子之位,日后成个废物。”
司马兴男叹气,对这个儿子的表现很失望,都已经这个岁数,自己办不成的事,居然还要求到她面上。但司马兴男与桓温不同,他儿子多,这个不行可以选其他的,担她这个母亲,自己孩子再事平庸无能,她也不能放任不理。
“口无遮拦,说的什么话,”司马兴男道,“你将这几日见到的听见的说给我听。”
桓熙于是将进入军寨中的事全说了出来,尤其桓温与他说的那些话,“母亲之前告诫我的,我全做了,只叙亲情,未谈及爵位军权之事,后来父亲主动说起,我还退让一步,说可以将军权给他,我只担个虚名,哪知父亲仍是不松口。实在可气。”
他说着面色渐沉,“他一心为那野种着想,眼里已是全没我了。”
司马兴男却没在意他的情绪,皱眉问道:“这几日你可曾见桓启派人出去送信”
桓熙道:“未曾见到,不过母亲让我联系军中的那个人,我已问过,在我去的前夜,有几匹快马离营。”
司马兴男闻言大恨,“老奴,竟如此迫不及待要换世子!”
桓熙面色焦急,道:“母亲,父亲如此绝情,那野种又立下大功,等朝廷册封下来万事皆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