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方才嘱咐不少事,却不再提他的婚事,许是病痛无心纠缠此事,又或是终没拗过他,放任自流。桓启不去管什么缘由,只当他是默认了。
卫姌垂着眼,点点头。
桓启却有些不乐意,旋即又瞪眼道:“以后再不许说那种气话,什么婚嫁自由,再让我听见试试……”最后半句说的咬牙切齿,带着几分寒气。
卫姌心想那可不是气话,却没说出口。
桓启搂住她,手搭在她的肩上,明显觉得瘦了些,都是这些日子辛苦挨的,他有些心疼,声音都放柔了几分,“世子的事刚才已经定了,回头你也不必急着回江夏,等我把荆州收拾干净,陪你一同回去。”
卫姌看他一眼,暗道还不是白天那句话,让他起了疑,都不想让她独自回去。不过他说的收拾干净,还是让她有些心惊,想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南康长公主不会轻易罢休。”
桓启将刚才桓温亲口允许,写下奏议的事说了出来。
卫姌神色并不见轻松,面露迟疑。
“你想说什么”
“今日看大司马的气色不好,只凭一纸奏议并不稳妥。”
桓启一听这话,脸色也严肃起来,他知道卫姌聪明机警,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说:
第276章 二七五章 无题
卫姌刚才脱口说出那句已有些悔, 犹豫是否该直接议论桓家之事。
桓启一眼就看穿她所想,却是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直说就是。”
卫姌这才道:“这么些年用兵北上的不少, 还从未有人收服洛阳, 只凭这一点就可称得上是震天的功劳,大司马早已领荆、司、雍、益、梁、宁等州郡兵马, 朝廷还能如何嘉赏,再往上可就是‘九锡之礼’。不说陛下,就是其几姓高门,能安然坐视此事大司马身体无恙, 奏议无人敢违,但现在大司马伤重,朝中定是盼着桓家先自乱一回,这奏议未必就有用。”
桓启听她说着,脸色微沉。他何等城府心计,她言外之意一听便知,桓温伤重的消息瞒不住, 这个时候往朝廷发奏议, 朝廷里的那些人精哪个不知这是桓温安排身后事,那几姓门阀,尤其是王谢两家, 只需要压着奏议不动,等不了多少时间,桓家就先要内乱一场。
他若有所思, 瞧着她笑了笑, 道:“还想到什么就一并说了吧。”
“世子这么多年, 根基深厚, 又有宗室背后支撑,”卫姌小声将心头所想说了出来,“万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你若有心要对付他,还是该多拉些助力。你曾在吴郡游学,又与豫章望族相熟,这些江南士族与王谢那几姓向来就有些不对付。”
桓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豁然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转身将卫姌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卫姌惊得双眼瞪得滚圆。桓启噙着笑,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然后又将她放下,面上笑吟吟的,说不出的满意,心道玉度心中到底还是有他,才能坦言将错漏处指出。
这两日忙碌奔波,有些地方险些疏忽过去。桓启对着卫姌夸了句聪明,又好奇打量她道:“你这两步想得比那些文吏都要周全多了,却是从哪学来的”
卫姌抿了一下唇,道:“都是瞎琢磨。”
实则前世在谢家那些年,她听说过不少王谢两家在朝堂上针对桓家的事,刚才所说也全是有感而发。
桓启轻轻将卫姌下巴一抬,在她唇上亲了两下。又说了几句闲话,嘱咐她好好休息,转身去了书房,将一路随军的幕僚常楷田孝直找来商议。
常田两人近日在寨中闲着,听说大司马的病情,心中既惊且忧,却也暗自为桓启计划筹谋,此时来了,还没等两人说些有用的谏言,桓启却先道:“论打打杀杀,十个桓熙也不够看的,不过家里的事,总不能做的那么难看,名声还是要的。”
这一开口,常楷与田孝直就不住点头,他们也担心这些日子桓启掌着兵权,做事太狠不留余地,损坏名声,对日后来说大为不益。
桓启与两人商议片刻,自己亲笔写了几封书信,一封给江州桓冲。桓冲身为江州刺史,在族中威望仅次于桓温,只是他为人忠厚,平日很少掺和侄子之间的事。剩下几封都是给江南有交情的几家。废立世子是大事,建康支持的肯定是桓熙,他需要江南士族为他正名说话。
等全部安排妥当,至于其他一些不重要的书信,可以叫由常楷田孝直执笔。
两人见桓启安排地面面周到,不由感慨道:“主公这番安排可称算无遗策了,便是桓熙要闹,于情于理都已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