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穆之在车中受惊,被婢女搀扶下车,她面色发白,下车时对范宁颔首道:“多亏了范将军出手,救我于危难。”
范宁拱手,面露愧色,“是臣疏忽,让贼人有机可趁,当不得娘娘夸赞。”
王穆之道:“我虽不懂兵道,也知战局多变,无法处处照顾周全,如今无事就好,将军不必太过自责。”
范宁转身指挥军士收拾残局,地上全是流民尸体,还有些只是受了伤并未身死,军士很快补上一刀,并未留活口。
婢女内侍挡在王穆之身前,并未让她看到林间血腥的场面。
阮珏做坐的牛车刚才狂奔,她在车内吓得花容失色,婢女更是惊叫连连,如今牛车被控制住,她赶紧下车,头上钗环掉落也未曾察觉,她转头四顾,发现众多婢女内侍都围绕着王穆之,而她身边只有两个婢女和几个军士。
阮珏手紧紧攥紧,又很快松开。
范宁带着兵士清理残局时,司马邳带着内侍下车来。
“殿下,还是回去歇着,很快收拾好就能出发。”范宁赶紧上前道。
司马邳慢慢抬眼,朝林中看去,看见满地流民尸体,他面色阴沉下来,移开视线,过了片刻又重新看过去。流民的尸体脏乱,如今虽已是春天,但早晚仍是寒凉,但那些尸体的穿着却衣衫褴褛,一看就是穷困潦倒,衣物连避寒都做不到。
司马邳面色发沉,这时内侍过来,禀报刚才王妃与阮氏的牛车受惊的事。
听到两人无事,司马邳点了点头,他朝车马后方看去,在山林狭窄的车道上,绵延的车队像一条长蛇,一眼望去也看不到后面的车马到底如何。他多看了两眼,福宝想到什么,道:“殿下放心,后面并未受惊扰。”
王穆之这时缓步走了过来。
司马邳道:“让你受惊了。”
王穆之道:“虚惊一场,殿下无事就好。”
阮珏这时也被搀扶走来,她比王穆之看着狼狈不少,脸色苍白,双目泛红,见着司马邳先掉了一串眼泪,道:“妾担忧殿下,幸而无事。”
棠儿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这样一句话也被她说的哀柔婉转,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司马邳摆摆手,并未分心照顾,而是将马敦叫来,问了几句刚才流民袭击的情况。
休整了小半时辰,天色将黑,范宁不敢多逗留,命军士戒备,重新出发。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彻底黑透之前入了城。
此城驿舍房屋数量少,卫姌不能独居一室,而是与戚公明一间。戚公明倒是高兴,道:“正好与小郎君论玄。”
卫姌看着屋内两张床榻却是愁眉不展,心里有苦说不出,强打精神与戚公明说笑。
用完饭后,卫姌还在头疼今晚该怎么过,离开内堂在驿舍后院走动。今日骤然受袭,内外戒备森严,晚上兵士巡视频繁。卫姌避开兵士,来到院落僻静角落。抬头看着夜空一轮细细如眉的弯月,忍不住长叹一声。
“你叹什么”司马邳的声音从黑暗角落里传出。
卫姌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司马邳带着福宝从院子另一头走来。
“殿下。”卫姌行礼。
司马邳的脸色看起来比夜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卫姌这些日子也多少了解他脾气。眼前这样显然就是心情不爽利。
司马邳走到她身旁,也抬头看了眼月色,道:“白天遇袭,晚上还有雅兴赏月”
卫姌道:“我并不是为赏月来的,气闷出来走走,这才看到月色。”
司马邳不说话,抬头盯着夜空看了片刻,他这个模样不像赏月,倒像是心事重重在发呆。
卫姌也不敢吱声。
司马邳忽然侧过脸来道:“看你额头的伤已经没事了,继续来给孤诵咏文章。”
卫姌脸上苦色一闪而过,随后跟着司马邳回到房中。内侍早已将内外都收拾干净。又有婢女前来为司马邳梳洗。卫姌就在旁边等着,等司马邳换上一身舒适的长袍,他坐到榻上,道:“今日可见着那些袭击之人。”
卫姌点头,在车上张望一阵,全看到了,只是后面战后收拾的时候太过残酷血腥,她和另两个缩在车里就没看了。她道:“是流民。”
司马邳道:“此处怎会有那么多流民”
卫姌听他口气似有些惊异,想了一想,已经知道缘由,司马邳这样的身份,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君王,对各地的了解都限于各州府官员送上来的文书,流民为祸早已是不是什么秘密。有从北方来的,也有因灾害恶政所迫,不得不离开原籍成为流民。
卫姌想起前世母亲就死在流民之乱,脸色也黯然几分,“殿下,流民居无定所,四处游荡,若是不起事,当地官府只会驱赶,不会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