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道:“女郎心善,救了老徐头一家。”
阮珏不语。遥遥站着,等谢家叔侄祭拜完,重新回到牛车上,她浑身脱了力一般,伏在车上。
婢女过了片刻才发现不对劲,将女郎扶起,看见她满脸泪痕,赶紧用帕子为她拭泪。
“女郎,这是怎么了”
阮珏轻轻摇头。
当夜在驿站休息,谢安在房中临摹字帖,一个时辰后他放下笔,令仆役将谢宣叫来。
谢宣进屋,见到桌上笔墨未干的书帛,道:“这是给玉度的字帖”
谢安点头,问道:“你今日与卫家小郎君相谈,觉得他如何”
谢宣道:“玉度年少有才,便是王谢桓庾的子弟也不如他。”
谢安道:“还有呢”
谢宣倒有些不好意思,“他仪容绝佳,俊秀无双。”
谢安道:“卫家世代工书,有些文才不稀奇,卫小郎君年纪尚小,我看这一代卫家的大才是卫敬道,卫钊。”
谢宣今日已听过卫钊杀反贼的事,心下也有些佩服,但他与卫钊并不认识,谈论点到即止。又和谢安说了向葛洪求医之事。
谢安爽快答应了,很快写好,道:“卫家并没有其他女郎,谢卫难有姻亲,把这个字帖和书信送去,算是北方士族之谊,三吴士族处处与我们做对,嘲笑我等打不过胡人才逃到南方,此时北方士族万不可内乱。”
谢宣把书案上的书信和字帖亲自收了,道:“等朝廷休养生息,我们总有一日整兵北上收复失地。”
谢氏子弟遍布朝堂,两人谈论朝政亦如平常。
谢安忽然道:“阮氏女郎你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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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归来
谢宣沉默不语。
谢安道:“你要知道,陈留阮氏,不可为你正妻。”就算安邑卫氏的女郎没了,北方士族的女郎还有很多。
谢宣正色道:“我并无此念。”
谢安见他明白,点到即止,又道:“真要喜欢以后纳妾就是。”
谢宣摇了摇头,“我怜惜阮表妹身世处境,却未曾想过要将她纳入后院。”
谢安为人风流,于男女□□看得极为洒脱,见谢宣神色端肃认真,有心调笑他,“如此娇娇女朗都不想,你可别学那些士族子弟的龙阳之好。”
谢宣一怔,毕竟还是少年意气,脸上藏不住心事,脸色涨红道:“绝无此癖好。”
谢安道:“若是卫小郎君那般模样呢”
谢宣自知在这方面可说不过谢安,这位叔父常年狎妓,最是放浪形骸。他说了句“叔父早些歇息”,拿着书信和字帖落荒而逃。
谢安朗朗而笑。
两天过后,卫姌果然收到谢家仆役送来的字帖与书信,她立刻前去找卫申商量带母求医之事。
卫申沉吟不语。
江夏距离罗浮山足有两千多里的路程,行路就需月余,一来一去三个月的时间少不了。且路上多事,卫姌眼下只有十三岁,离成人还有两年多时间。杨氏的病情又时好时坏,孤儿寡母行走在外,就算有仆役陪同也令人担心。
卫申沉思半晌,道:“既然已有谢氏引荐的书信,看病不急于一时。你年纪小出门在外我实在难以安心,你两位兄长这几日就该回来了,等他们回来再商量。”
卫姌知道伯父的苦心,点头应下。
卫申又道,“论语集解,论语释疑你这些日子都已经读过,练字也勤勉,只是我看你最近喜练楷书,且行笔平和婉媚,与往常有所不同。”
卫姌心中微凛。她与兄长从小一起习字,对他的写字习惯了然于心,这些日子她拿着卫琮练过的字帖细细揣摩,认真模仿。可就算是双生子,写字也无法完全相同,还是让卫申看出差异。
卫姌对此也有所准备,道:“当日落水撞到礁石,手腕总是使不上力,许久才养好,使力与过去已有不同。”
卫申一听立刻道:“习字是水磨功夫,不争一朝一夕,还是要以身体为重。你经此磨难,笔法有了改变,也算是好事,我看你的字体倒是娴雅优美许多。”
卫姌前世学姑奶卫夫人的字体最勤,已得几分真意。卫申看自家祖传字体当然顺眼,夸奖也是很自然的事。
两人谈了几句。卫申又和她商量,“明年你也该外出求学,若到时你母亲的病并未好转,就将她接来此处,你伯母会单独辟个小院给她,婢子仆从全部带来,家中留两个老仆看着院子,你可安心在外求学。”
卫姌心中感激不已,卫申端方正直,乐氏温柔可亲,等她外出时将母亲托付他们,可以彻底放心。
卫姌起身,对着卫申躬身行礼,“多谢伯父。”
卫申摆摆手。他对这个侄儿也十分喜爱,这些日子他看得出卫姌学习十分用功,他特意问过仆役,知道那边书房的灯火时常到子时前才熄。读书用功,为人乖觉,相貌又出众,何愁日后雅集定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