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骏却并不乐观,要动手必须在卫钊与桓冲都不在的时候,机会极少。若是等卫钊带兵回来,就彻底没戏了,因而他也是踌躇难安,始终难以下定决心。哪知两天之后就听到消息,殷浩北伐运送粮草兵甲的官道出了问题,桓冲必须离开豫章几日。
张骏听到消息,拍桌而起,“真是天赐良机。”
卫姌和棠儿一起来到侧殿,司马邳刚梳洗完,披散头发坐着,他头上伤口剃了一小块头发,不能碰水,每日只能用篦子梳头,伤口时不时发痒,因此脸色并不太好。卫姌来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些,司马邳斜眼瞧过来。随后棠儿就紧跟着走进来,将新鲜的花奉上,又说了一行的好话。
司马邳脸色淡淡的,让福宝将花接下,放在案几上。
棠儿见司马邳散着发,便立刻道自己梳头最是拿手。说着从一旁婢子手里拿过篦子,主动来到司马邳身后,为他梳发,她动作温柔,又懂一些按摩手势,司马邳面色稍缓,便没有说什么。
等棠儿梳完,道:“殿下的伤口已经大好,我瞧着过两日就可以梳洗见水。”
司马邳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这本事比太医都不差了。”
棠儿垂着头,看不见司马邳的脸色,以为是句夸奖话,还有些喜滋滋的,主动留下来侍候,一时端水奉茶,一时打扇捶腿,让房里的婢子都落了闲处。
卫姌今日整理誊抄的是一卷经文,原文不知何人抄录,有几处错字断章,她一边检查一边写着。耳边听见棠儿时不时献殷勤,不过这婢子也知道分寸,很多关怀之语都借着王穆之的名头说出来,倒好像是王穆之派她来服侍司马邳一般。
司马邳并没有特别表示,只是偶尔面露厌烦,将人全遣出去,只留福宝在身旁。
卫姌今日抄写得快,还没到午时就结束了。司马邳本要拿帛书核对,但此时外面来了人禀报,是司马邳书房的幕僚求见,他便放过卫姌没再挑刺,换衣出去。
卫姌收拾了东西就要走,在院子里被棠儿叫住,她将一个油纸包递来,道:“小郎君一早上只喝了两杯茶,该饿了吧,这个拿着路上吃。”
卫姌正有些饥意,笑着回道:“棠儿姐姐人美心细,琮谢过了。”
棠儿掩唇一笑道:“小郎君客气了。”说罢往回走,三步过后扭头过来,嫣然一笑。
卫姌:“……”
她拿着纸包的糕点回家,在牛车上吃了两块,味道着实不错。但想起刚才棠儿的举动,她又不禁多想了一些,心想棠儿这番举动莫非是有些别的含义在里头
后面两天卫姌仔细观察,还真发现这棠儿举动极有意思,她对司马邳温柔侍候,但若是司马邳不在跟前,她对卫姌也是体贴关怀。换其他小郎君来,只怕立刻要误以为棠儿对自己有情意。可卫姌旁观着,却觉得这棠儿是处处皆想讨好,若能得司马邳青眼,她的身份立刻就有不同,但要是此路不行,她能去个士族高门也是十分愿意的。
知道这一点,卫姌有意疏离了棠儿几分。主要是看着司马邳丝毫没有那个意思,若是棠儿放弃这头,突然打起卫姌注意,或是直接去王妃面前说些什么,卫姌想想也觉得头疼。
就这样过了三日,这天清晨卫姌煎药送去,太医来复诊检查,说伤口已经好全,药不用再吃了。卫姌彻底松了口气。司马邳脸上也带了笑意,立刻叫人去打水,他要沐浴梳洗。
卫姌趁机就要告辞,但司马邳已经动作很快地去了浴房。福宝瞧出她的心思,道:“小郎君莫急,这么多日都等下来了,再多半日也不迟,要是不告而别,只怕惹殿下生气。”
卫姌经这些日子对司马邳的脾气也有所了解,真要让他不舒服了,他便要想更多的法子来让人不舒服。
仆役婢子进进出出,忙着侍候浴房里,卫姌退到外面,在院子走了一圈。已经到了秋日,天晴日朗,院子的木芙蓉开了,另有银杏渐渐叶黄,层层叠叠,黄绿交接,瞧着十分好看。她绕着树走了一圈,抬头正赏着,忽然听见棠儿的声音,“卫小郎君。”
卫姌转过身,棠儿站在一株粉色木芙蓉旁,穿着一身苏芳色的裙子,面带微笑,袅娜多姿。她徐徐走近,道:“小郎君怎一个人在此”
卫姌道:“等着过会儿回去和殿下告辞。”
棠儿也听说了卫姌似是犯了错,才被殿下罚着几日煎药,还要做些书吏的事。她在王府时间长,知道如此被殿下罚,表面瞧着似乎是坏事,可背后却不一定了,司马邳真要厌烦了谁,绝不会让人到眼皮子下待着。换一面想,卫小郎君犯了错,也只罚了这些,说明不是家世了得,就是本人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