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金主(29)
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轴承有些缺油的吱呀作响,一张敷着雪白面膜的脸出现在门后。
晏嘉禾抬眼陡然一惊,心里一点感怀烟消云散,片刻后才回过神,“你在做什么?”
“补水啊,一天两片。”晏嘉乔把她让进来,揭下面膜扔进垃圾桶,然后微微一笑,“姐姐,你回来了。”
揭下面膜的脸精雕细琢,唇红齿白,顾盼间眉眼明亮得使人小心谨慎。这明显是一种任性的骄纵,因为没受过约束自制力极差,随时会因为什么小事被惹恼然后愤怒。
想去讨好似乎也是困难的,如果送给他玫瑰,单是数量多到成海也不足够换他一眼,偏要个个开得过一百天,开到近乎轻狂的完满他才会喜欢。
他的艳丽非常迷人,但对晏嘉禾来讲,并不危险。
晏嘉禾看了两眼,心里平静下来,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能不回来么。”
他前日跑到宝泉山,昨日给她发了短信,哪一件不是催她回来。
晏嘉乔状似不察,笑道:“也是,新年总该要回来一趟,我们都有半年没见你了,爸和我妈都挺想你的。”
晏嘉禾笑了,挑眉看他,目光里笑意散漫,“那你呢?”
晏嘉乔让开身,反手在她身后锁上门,哒地一声轻响,“我也挺想的,毕竟你是我亲姐姐。”
晏嘉禾没坐下,手插在兜里,倚在衣柜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卧室全貌。
这房间是弯折型的,短的折过去那边墙壁,隔着的就是她的卧室,完全镜像结构。那边有扇窗,晏嘉禾知道,窗下没有阳台,只有一条凸出来的装饰边。
晏嘉乔睡觉不喜欢拉窗帘,她仍住在这里的时候,无数次曾在无眠的深夜踩着那条边,攀爬着二楼的外墙壁,侧坐到他窗户的外沿,凝视着他睡着的样子。
这个房间里有太多的过往,晏嘉禾看不出什么表情,用手遮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晏嘉乔立刻问道:“姐姐,你昨晚没休息好?”
“没,今儿还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晏嘉禾随口应了一声。
晏嘉乔急忙担忧似的,“那你在我这里睡一下吧,你的房间都半年没打扫了,早落了灰了。”
“不好吧?”晏嘉禾困得低了头,声调慢慢溜出来。
晏嘉乔笑了,“有什么不好,小时候你不也经常在我这里睡吗?”他说着,走到床边,回身笑道:“过来。”
晏嘉禾没动,问道:“那你呢?”
晏嘉乔用眼神示意书桌,“元旦的作业还差一点,你先睡吧,我写一会儿作业,等到饭点儿我叫你。”
晏嘉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慢吞吞地支起身子,离开衣柜,躺到了床上。
房中寂寂,彼此呼吸清浅,离晚饭还有一个钟头,晏嘉禾就醒了,她安静地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向书桌。
一小盏台灯已经点亮,晏嘉乔的侧脸轮廓起伏优美,头发染成浅栗色,和他的瞳孔一致,这样更有搭配感,是国际学校里很普遍的行为。
大概自觉搭上沈家,他在她面前加了码,心里有了底气,连做戏都隐晦多了。
邀人共枕,亏他做得出来,晏嘉禾暗暗发笑。
他总是以为差一点能拿捏得了自己,那自己不妨就顺着他,掌握好尺度,让他继续这么以为下去。
她最喜欢的就是他那跳跳跶跶的劲儿,有着精致的皮囊和张扬的浅薄,往那里一站,笑盈盈自以为聪明的挑衅。
却不知让人看得欲|火中烧,心思晦暗,想一掌给他打到痛哭流涕,摔碎他的虚伪笑脸,让他发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围着任何人转的,让他痛苦让他道歉,让他再不敢起丝毫恶念。
这是很容易做到的。
她也确实这么做过,结果一头栽进他幼时的眼泪里,到现在也没出来。
晏嘉禾自嘲地笑笑,收回目光,看向天花板。
每一个自诩聪明的人在花瓶没碎的时候,都会嘲讽花瓶的愚蠢,直到被碎片割伤。
如果八岁那年早知道他一哭,想道歉的反而是自己,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教训他的。
察觉到她醒了,晏嘉乔放下笔,起身到床边,低头问道:“姐姐,你醒了?睡得舒服吗?”
他有意暧昧,可惜这幅极为关心体贴的样子,和他的本性一点也不相符,像是在野外挖了陷阱,却又铺上了棉花被,任谁都会一眼看透。
晏嘉禾懒得拆穿,只是抬起了一只手,枕头上的脑袋侧了侧,眨眨眼笑着看他。
晏嘉乔可没有见招拆招的急智,脸上没绷住,表情僵硬地思考了一下,才撇了撇嘴,伸出手不情不愿地想拉她起来。
熟料就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晏嘉乔只觉得腕上一紧,眼前晃动,未曾防备地被她拽倒了,直挺挺地扑在她肚子上,两个人躺得一横一竖,好像钉在床上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