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度纵容(87)
“无微不至?你出的纰漏还少吗?”严振青非常直白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的。这几天让你做的事,没一件是让我满意的。再继续这么下去,你就给我走人。”
朱曼玥一直以为她前面那几任是受不了高压自己走的,现在看来还有可能是因为没让严振青满意被赶走的。
这两者的性质截然不同。
前者有尊严,后者没有,屈辱又丢人。
换做从前朱曼玥就不服气地拍拍屁股走了,但她这几天跟着严振青亲眼看到了他的水平。
他跟李乐颖不一样,他有绝对的实力,有资格说这种话。
跟着这种前辈,前期会很煎熬痛苦,但是熬过了脱胎换骨的阶段,就能浴火成凰。
朱曼玥本身也是越挫越勇的倔脾气,听他这么说更得积极为自己争取了。
她追着严振青说:“严老师,难道除了耐心细致,干这行不需要勇气吗?在这个医患关系紧张,医闹频发的年代,像我这样能鼓起勇气的不多了。”
“你有吗?”严振青冷蔑地嘲笑道,“在我面前强作坚强,再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偷偷哭鼻子?”
“我当然有!”朱曼玥据理力争,“当初疫情爆发我就是第一批冲上前线的志愿者。那时候条件艰苦,没有带空调的检测亭,也没有优渥的医疗资源,病毒的传染性还很强,防护服优先给正式的医护人员穿,我也是死里逃生。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诉苦和卖惨,只想说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谈勇气吗?”
只不过全程她都是瞒着家里做的,怕家里人担心。
但是在全人类的灾难面前,总要有人怀揣一腔热血艰难逆行,她固然既怕疼又怕死,还是舍命不远万里驰援当时灾情最严重的中心。
在那个寂静无声却哀鸿遍野的空城里,她灿烂笑着给方舱里看见了死神的老人一首一首唱着关于春天的歌。
后来给她颁发的证书她都不敢在朋友圈晒,还得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在被严振青刺激到之前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心甘情愿的做着无名英雄。
这是值得她骄傲一辈子的事,但不是她随意拿去炫耀的谈资。
严振青眼中一震,似被撼动,良久,语气不明地问:“你不是说你是差生吗?
朱曼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颅顶,她面无表情地说:“不就是研究生吗?我考。严老师,我知道您是天之骄子,十五岁能进北大医学院的天才不简单,所以我就考您的研究生。”
严振青在听说过她的事迹后出言克制了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医学和护理是两个概念。你要跨专业?还是难度最高的专业之一。”
他这样说出来,别说一般人觉得不可能,朱曼玥听了也有点泄气。
她知道自己心血来潮的成分居多,但是她平安顺遂地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为哪件事付出过让她觉得心酸的努力。
因为努力都是伴随着委屈的,与她的人生信条不符,她的信条是:能快乐为什么要吃苦。
可是在严振青问她之后,她鬼使神差地对他说:“我不是想得到您的认可,我只是觉得您能教会我很多。”
“用嘴说永远是最简单的,行动未必能跟得上。比你优秀的人也不在少数。我确实欣赏你的勇气,但这不是我破格收你原因。不过我很想好奇你将怎样在忙碌的四个月里复习备考。以及——”他说到这里一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你的初试成绩。”
他劝她知难而退的口气,和当初萧宗延劝她不要招惹他的口气,一模一样。
要她走的样子,也和萧宗延要求退婚的时候如出一辙。
朱曼玥相信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命运的齿轮也将在此刻开始转动。
她本就没有坚定的志向,从护士转成医生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双双停下了步伐。
下一秒,严振青重新迈出步伐,提醒道:“你可以仰望星空,但必须脚踏实地,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做白日梦再在工作中出什么差池,不然明天就不用来了。”
朱曼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哦。”
机械,枯燥,忙碌。
这是医护行业的特征。
人忙起来压根没有空闲时间去做春秋大梦,朱曼玥逐渐从她从事的工作中摸索出规律,不再浑浑噩噩地听严振青指挥,而是试着在得到他的指令后略微思考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