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因为柳家跋扈,皇后有时候也会不满,虽然她不会说什么,但他能知道,那种氛围让他没办法觉得舒适,所以他长年在御书房跟自己的寝殿休息,直到康明杓出现。
康明杓落水那天深夜,他来看她,她迷迷糊糊的睁眼,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当时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她半梦半醒的,都没被他吓到。
他也想过,会不会她只是胆子比较大,会不会“没有人怕他”只是他自己的妄想,他直到那时才明白,她真的觉得他的脸没关系。
不怕,不要紧,你就是你。
他没提过自己的容貌,旁人当然更不敢提,但越是这样,他越知道自己有多自卑。
有时候他会想,好男儿不应该只看脸,他励精图治,给农民减轻赋税,给商人增加货物流通商道,太子时期就领兵出征,平定南蛮,民间声望高——他是个好皇帝。
但所有人看他的样子都在提醒他,他有一张鬼怪般的脸……
他以为这辈子只有父皇会待他如故,没想到康明杓出现了。
她没受过闺秀训练,很多行为不符合宫仪,偏偏他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正常人,因为她是那样落落大方,想看就看,不会躲着他的眼神,想说就说,也不会带着目的刺探。
“可是,皇上都痩了,眼睛周围眼圈也好深……臣妾是大人,皇上不来,臣妾也知道皇上是忙,皇上还是多睡点吧。”
贺齐宣觉得很高兴,拉起她的手,放低音量,“可若朕说,朕想见你呢?”
“皇上想见臣妾?”
“想。”
“劳臣妾去见皇上吧,这样皇上可以多睡半个时辰,多睡多补,看看这眼圈能不能消一点。皇上,睡比吃还重要,肚子饿了还能想事情,要是困了,那可是不得了的。”
“怎么?你因为太困,办砸了什么事情。”
康明杓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真的烫坏过淑妃的袜子……太困了,所以手脚不伶俐,那铁壶动得慢,所以就烫坏了。”
“后来怎么收场?”
“罗姑姑请尚衣监的老姊妹赶紧连夜做一双一样的袜子出来,因为那袜子本来就很新,所以宝芸宫也没发现,事情就这样盖过去了。”
“好大的胆子,嗯?”
康明杓入后宫已经四个月,自然摸透皇帝的性子,知道他现在心情不错,于是只是笑,“臣妾都冒险把这大不韪的事情说了,皇上可得好好睡觉,臣妾烫坏袜子还能补救,皇上是天子,可不能做错事。”
贺齐宣思忖着点头,“这句说得不错,朕……的确不能做错决定。”
“皇上要是想见臣妾,派王贵过来说一声,臣妾就去御书房伺候,这样皇上不用在寝殿跟星阑宫来回奔波,只要去凤仪宫看公主就可以了。”
她也知道淑妃怀孕,皇上当然也得去宝芸宫看看,不过她不喜欢淑妃,自然略过不提。
“等贺瑜好了,朕让她自己跟你说谢。”
“皇后已经赏臣妾好多东西了。”
“一码归一码,马上把人捞起来,贺瑜都病了这么久,要是真等那几个死人下来救,那贺瑜……”说到这里,贺齐宣目露凶光。
康明杓连忙安慰,“皇上别想了,公主不正慢慢好起来,臣妾最近去凤仪宫问安,皇后娘娘的笑容都多了。”
“说来,朕还没赏你,你想要什么?”
康明杓原本想说没有,但突然一个主意闪过脑海,“想要……”
只说了两个字又有点犹豫,这样可以吗?
贺齐宣不以为意的说:“说吧,救了贺瑜的命,你想要什么都能开口。”
“臣妾……在洗衣房有个小姊妹,要三年后才满契约,臣妾想替她求个恩典,让她能早点出去。”
贺齐宣讶异,她以为会是金银珠宝或者想晋升,居然是求让别人出宫。
“是不是不行?”康明杓也很忐忑,“臣妾也知道宫有宫规……是臣妾僭越了……”
“不,小事情。”
她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个粗使宫女而已。
康明杓眼眶一热,又用力深呼吸,不可以这样哭出来,可是,她真替春花高兴,春花跟她同岁,家里是因为弟弟生病这才不得已让她进宫。
春花的爹娘年年生日时都到角门看她,给她送来长寿面,春花也一直想家人,能早点回去,她一定很开心。
她记得刚刚入宫时,自己虽然觉得脱离地狱家庭,但面对未知,还是有点不安,那时春花过来跟她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许春花,我们当好朋友吧”,然后就真的一直在一起,还有招弟,大厨房的人都叫她们三个傻妞,别人洗菜洗一脸苦,只有她们整天笑嘻嘻的,好像洗菜多有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