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婆子心里难过,“知道了,越丫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以后若是有人说她不对,我第一个不同意。”
“谢谢你啦,老姊妹。”转头又跟向清越道:“快去收拾。”
向清越只是哭,不愿意。
刚开始只是呜咽,后来哭出声音,跪在床边哀哀凄凄。
苏子珪拉了她起来,“快中午了,去厨房煮点东西给田婆婆吃。”
倪氏道:“这位什么少爷,我婆婆刚刚说了,让你带着越丫头马上走,你都没听见老人家说话吗?”
“我又不姓田,何必听她的话?”
倪氏噎住。
“我姓苏,刚刚田婆婆已经把清越许配给我,所以她是我的人,我现在命令她去煮东西给田婆婆吃,并且命令她住在这里照顾她自己的亲外婆——田婆婆老了、病了,人糊涂,说话不算数,我祖父是大行台尚书令,官拜二品,父亲是国子司马,官拜从四品,真正的官宦世家,我是前年举子第四十八名,也并非白身。现在我要问问,在这个屋子,是我大,还是你们谁大?”
众人都晕了。
倒是里正,他是秀才出身,知道这个苏公子说的都没错,想想他气势惊人,而且路才一修好,马上就往外去县府要联络家人,说不定真是那个大行台尚书令的孙子,自己不过一个小小里正,哪得罪得起。
于是陪笑,“当然您大。”
“房子什么的我都不会要,我就跟清越在这里照顾田婆婆,只要她身体转好,由我一并回京城,也不占你们便宜。”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田大郎跟倪氏说的。
田大郎听不出这是讽刺,倪氏更是喜孜孜,“这可是你说的,那婆婆,您可得快点好起来。”
田婆子昏迷了。
苏子珪身上还有六十多两,加上田婆子的存银十五两,由牛大帮忙陶腿,花大钱去县城请了高明的大夫。
那大夫据说还跟个御医学过,但一看就说田婆子不行了,就这几天的事。
向清越眼泪没停过,短短几日,整个人小了一圈。
苏子珪心疼,但也知道这种事情劝不来,他自己都这样难过了,他不敢想像向清越有多难受,唯一的至亲哪……
田婆子熬了几日,在一个下午走了。
回光返照似的清醒,摸了摸向清越的脸,“乖孩子,可得好好的活着,不要去跟你舅舅跟舅母计较,我当欠了他们,这辈子还干净,来世就互不亏欠。你也是,这些都是不高兴的事情,忘了。”
向清越含着眼泪点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记得,外婆看着你呢,得好好的,少哭,多笑,嗯?”
“我知道。”
田婆子说完这几句话,就咽了气。
向清越嚎啕大哭,正在厨房熬药的苏子珪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只见她泪痕满脸,哭得停不下来。
“外婆、外婆走了。”
他抱住向清越,“我在呢。”
“外婆,我的外婆……”
“外婆肯定不要你这样哭的。”
“啊……我的外婆,我……外婆……”
苏子珪紧紧抱着她,向清越哭了好久、好久,到后来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眼泪就是一直、也中空空的,血肉剥离般的痛。
原来死别是这般滋味。
原来失去一个人,心里会像掏空一样难过。
她记得爹刚过世时,向家几个大人来家里,你推给我,我推给你,大家都不愿意收留她这个多出来的重病孩子,后来大伯说有户人家在找童养媳,不如就把她给了那户人家吧。
向清越害怕极了,她知道童养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求大伯父把她带回家吧,大伯父说家里都是儿子,不方便;三叔父说自己穷,实在没办法多养一个人;四叔父说没办法,家里没多余的地方。
明明都是过得还不错的人,面对兄弟遗孤的苦苦哀求,突然每个人都有万般不得已,后来拍板,就是童养媳,至于给哪户人家,看看对方愿意出多少银子,一般来说,童养媳大概可以卖到三两银子,到时候三兄弟一人一两。
三叔父说嘿,这样不错,听说县城的天香楼有一两的席面,他想去吃吃看。
这些,就是他们向家的亲戚,不但不同情她丧母丧父,还想从她身上榨出银两,好去县城吃酒席。
后来是外婆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说如果向家不养,她田家养,向家各种刁难,直到外婆拿出三两银子这才说一切好商量,她就这样被带回小瓦房。
父亲过世后就没人管过她,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也没什么吃饭,外婆去挑水、烧水,把她洗个干净,又煮了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配的只有一点腊肉跟咸菜,但她还是吃得很香,外婆和蔼的换着她的头说“慢慢吃,厨房还有”,她吃得直打嗝,外婆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说她是小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