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过得很快,转眼端午到了。
顾家在京城已经一百多年,人口现在两百多人,每到清明、端午、重阳,都必须到城郊的顾家祠堂。
马车上,顾行梅跟夏念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经过上次的半吵半谈,顾行梅现在采取了新方法——对夏念申好,但不过分的好,尽量当一个让她觉得舒服的人。
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伤害了她,然后又一厢情愿的想重新开始,人心哪有这样容易修补呢?
所以他现在只当个“好相处的人”。
在这里,他们只有彼此了,只要自己耐心够,总能再融化她一次。
他跟夏念申谈药材,谈胡范天送来的这些书。
夏念申自己不想看,但如果听的话却是有兴趣的——两人都是用草药救回来的,现在可再也不敢看不起这些草药,真的能救命啊。
马车摇摇晃晃的,不多时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一眼见到顾氏祠堂,两扇木门大开着,中庭摆放着好几张拼起来的大桌,上面满满是鸡鸭鱼肉,当令鲜果,还有鲜花数盆,偌大的院子已经有七八十人在了。
顾家这支由顾老太太带队,浩浩荡荡二十几口人。
一跨进门,一个宗妇模样的太太就过来招呼,见到顾老太太,笑容满面的迎上,“再从三婶娘可来了,唉呦,连坚哥儿跟霄哥儿都来啦,这么小的娃娃出门可辛苦了,再从三婶娘四代同堂,好大的福气。”
顾老太太道:“再辛苦也得来。”
那宗妇看到顾行梅跟夏念申又过来亲热,“行梅跟四娘可大好了?听见消息可吓了一跳,所幸没事,一定是祖宗保佑。”
顾行梅笑说:“那是自然。”
“赶紧去见见你从叔跟四伯祖,八叔祖,他们刚刚都还挂念着你今日能不能来,看到你健康如昔,一定高兴。”
顾家实在是大家族,光是见人就见很久,夏念申这才知道顾家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曾伯祖父,已经快九十岁,眼神锐利,说起话来还是很精神。
吉时到,由宗主顾锦宝跟身为宗妇的妻子领头,两百多人拈完香,又烧了百来担的纸钱,这才算完。
让香烧着,众人到偏厅喝茶。
宗主顾锦宝说起今年的船例分红比去年好,大伙都是很高兴的,顾家本家旁支,几乎囊括了东瑞国三分之一的河运,每一季的分红都是三百两起跳。
至于“念船例分红”,是让彼此了解财务状况,要合作时内心有个底,不要自己人坑了自己人。
很快,念到了顾行梅这支了。
顾锦宝微笑,“弟妹,你们这户的船只,这一季比起来有点起色,我便念出来让大家一起同乐高兴。”
顾老太太笑说:“三老爷去世得早,我一个妇人能有什么用处,还是因为别擎跟别书有担当,我才有今日的悠闲岁月。”
顾锦宝点点头,“是这样没错,那我开始念了。大房顾别擎,商船五十艘,这一季赚六百七十两,二房顾行梅,你的商船三十艘,赚四百两,三房顾别书,你的商船三十艘,赚两百五十两。”
顾三老爷过去得很早,病逝前也给家产做了分派,大房五十艘船,二房跟三房都是三十艘,顾家商船有一点不同,既合又分。
合,便是一起进货,压低成本,所以宗主会念各家收入状况,好让彼此有个底。
分,则是分开经营,互不干涉,能卖出去是本事,卖不出去也别怪别人。
顾家这支已经连续几年收入垫底,没人敢跟他们一起合作进货,今年难得变成倒数第二,也算进步,宗主顾锦宝于是出言夸奖了一番,然后又想起一个问题。
“行梅,虽然是老问题了,我还是得开口,你的船还是要交由祖母打理吗?”
顾氏的船有些会自己经营,有些交由宗主帮忙,不一定。
顾家这支,顾三老爷过世后,顾别擎跟顾别书都是自己负责,唯当年顾行梅丧父又年幼,所以由祖母打理,就这样一年又一年,顾行梅长大了,但顾老太太没有归还权力的意思,顾行梅也不敢要。
顾锦宝问起,也是惯例了,他这宗主不能不问,但也知道行梅一定没胆子跟自己祖母争,这孩子懦弱怕事,他从小看到大,可惜顾别温那样堂堂一个大好男儿,唯一的儿子居然这般没用。
却见得顾行梅起身,“行梅已经劳烦祖母多年,不敢不孝,这次便将船舶要回来,想跟伯父跟叔父一样,自己经营。”
顾锦宝意外,“哦?”又想,天要下红雨了吗?
顾行梅继续道:“行梅已经十九岁,应该担当起责任了,不能像个孩子一样还依靠着祖母,委实不像个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