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苦苦忍耐,直到见礼完毕,她才移步到床边,一看眼泪马上涌上来。项子涵脸色苍白,神色灰败,赤裸着身子盖着锦被,身上缠满了白布。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还有温度。
胡云喜,别哭,他还活着。
他活着啊。
胡云喜吸吸鼻子,又转身一福,“多谢万太医,金太医照顾项大人,小女子僭越,还想知道主人伤势。”
万太医跟金太医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推卸责任的感觉,跟家属说病情,那真是身为一个大夫最痛苦的时候。
两人推拒了一下,后来万太医开口,“项大人因为承受了梁柱千斤重力,所以周身多处骨折,快的话养半年,慢的话……慢的话也可能一辈子躺着。”
胡云喜觉得自己听错了,“一,一……”
“一辈子躺着。”万太医也很为难,“这伤实在太重了,昨夜口鼻溢了一整夜的血,好不容易才止住。胡姨娘,老夫知道你跟项大人情深意重,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项大人伤好了,那也只能当个普通人,伤不好,那就是个废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胡云喜心疼不已,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胸腔翻搅,捏得她周身疼痛不已,“还请万太医,金太医多多费心。”
“我们自然会尽心的。”金太医苦着脸,“也不瞒胡姨娘,太子下令了,要是项大人医不好,就要把我俩打回白身。”
胡云喜稍稍放心,这么一来,两位太医肯定尽力。
她就这样在宫中住了下来,白天给项子涵喂水喂药,晚上给项子涵翻身拍背,他昏迷中不醒人事,一切吃喝拉撒都由胡云喜亲自张罗。
胡云喜累时,只要想到他还活着,马上力气满满。
她每天都吃得很饱,不让自己消瘦下来。
入宫一阵子后,她才终于听说那日的情况,太子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时,南海进贡的刘昭训突然发难,项子涵让内侍带着太子先走,偏偏内侍跟太子吓得腿软,等他杀了刘昭训,御书房的横梁却在这时候落下,他来不及推开太子,只能以肉身去挡。
太子受惊无恙,他却是全身多处骨折,溢血不止。
她很想念文哥儿跟武哥儿,可是她也知道,这时候项子涵更需要她。
胡云喜在宫中过了年。
第十一章 人人都想结娃娃亲(1)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春天的脚步悄悄接近。
太医院的枯树转绿,桃花首先开了,苒苒挂在枝头上,翠鸟吟唱,一片欣欣向荣之气。
胡云喜正准备给项子涵擦澡,把水端到床铺旁边,忍不住戳他脸颊,心想不妨,岁月悠长,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人的心态真奇怪,她从崩溃到接受也不过就是转眼,她相信他会醒来,只是迟早问题,自己只要耐着性子等。
天气虽然转暖,但项子涵是病人,胡云喜还是命粗使宫女把炭盆烧起来,等屋内暖了,然后屏退众人,单独给他擦澡。他爱面子,要是知道自己病中身体给别人看去,醒了还不知道要多瞥扭呢。
他瘦了好多,那些肌肉都不见了,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贴着骨头。
他骨折的地方好得七七八八,就是膝盖的形状特别奇怪,金太医说,骨头被刀尖刺过,好了也得拄着拐杖走路。
言下之意,那是不能再担任太子侍卫,官路到头了。
胡云喜心想,那也好,这样他就更有时间陪自己,陪孩子了,反正他们也不缺钱,一起养大文哥儿武哥儿,那也挺好的。
擦好澡,穿好衣服,胡云喜已经满身大汗。
打开门让粗使宫女进来,把水盆跟脏衣服拿下去。
她给自己更衣梳洗过后,在床边弹起琴来,万太医说给点刺激,他会好得比较快,所以每天早晚她都在他枕边弹上一时辰的琴。
真要多谢凤仪宫的文先生了,还好文先生教导严格,不然今日自己还不知道要拿什么来刺激项子涵。
胡云喜一凛,项子涵的声音。
他要醒了吗?
胡云喜连忙冲到床边,但他仍维持着她刚才擦完澡给他摆弄的姿势,半侧着,怀中跟两腿中间各塞了一个大枕头。
是错觉?
又是错觉?
她已经是第几次这样了?
胡云喜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项子涵消瘦的脸颊,“你还说要对我好,却不赶紧醒来,让我天天伺候你。”又摸了摸他的肩膀,“都没肉了,喂你肉汤也不爱喝,真挑剔。”
最后则是伸手进棉被,摸了摸他的大腿,“再不醒来,连大腿的肉都要没啦。”
项子涵任凭她又捏又揉的,还是没醒。
胡云喜想哭,但还是深呼吸忍住了,她可是坚强的小女子,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