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又是一个巴掌打下去,看着牛小月脸庞高高肿起,内心实在愉悦,但想起爹娘,又是一阵心烦。
左边耳朵的小声音说,杀了牛小月,最多一命抵一命。
右边耳朵的小声音说,不值得为了个贱人毁了自己一辈子,就算家中只剩下几千两,也够富足一生了,何况爹娘还在呢,大不了让爹娘从头做生意就是,也只不过劳碌一点,爹娘身子硬朗,禁得起。
就这样一下左耳响,一下右耳响,有时两边耳朵一起说,刚开始还很小声,后来越来越大,嗡嗡嗡嗡,吵得他头疼。
顾跃强搞着耳朵大喊,「别再说了!」
就在这时候,那尊百年注生娘娘泥像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从脸慢慢融化,裂开,倾倒在大殿上,发出轰然巨响,碎泥散得到处都是。
注生娘娘像怎么会碎?
这是要天打雷劈了吗?
牛小月跟顾跃强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同一时间,庙顶瓦片被掀开,跃下几个人。
牛小月觉得有人抓住自己的领子疯狂后退,她在地板上被拖行了一段,这才有人架着她站起来,给她解开手脚的缚绳。
得救了?牛小月恍如在梦中。
注生娘娘像倒了,在庙门口看热闹的人一阵讳然,都说这是老天变脸,然后呢?
「小月?」尉迟言焦急的声音,「可有伤到哪?」
牛小月听得丈夫声音,定了定神,这才发现抓着她疯狂后退的是自己的神仙丈夫,他来救她了,像神仙一样从天而降。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
牛小月后怕极了,顾跃强发疯,她可不想死,还能见到丈夫真的太好了,红着眼眶说:「你怎么来了?」
「今日黄太太身体有恙,所以黄员外夫妇就提早告辞,我想着来千子山接你,路上刚好遇上远志,这就上山了。」尉迟言看着她脖子上已经干涸的血痕皱眉,「还能走吗?不能走我背你。」
牛小月想哭,尉迟言晚来个片刻,自己说不定就真的成了人间幽魂,她舍不得这繁华人世,还想跟尉迟言好好过日子。
她想说话,却是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头发没了。」
尉迟言摸摸她齐耳的短发,温言安慰,「留个一年就能盘起来了,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你头发长短。」
原本他只是想来接妻子,顺便拜拜注生娘娘,没想到车行中途,听得车夫老赵大声说,
「老白,啊哟,大奶奶这么快下山啦?」
老白大嗓门,「远志快出来,是大爷的车,是大爷的车!」
尉迟言就觉得不太对,远志是下人,老白照理应该喊「大奶奶,是大爷的车」,怎么会喊远志?
他连忙下车,看着远志抱着踢蹬不休的安哥儿,安哥儿一看到亲爹,哭得委屈极了,小孩子一边哭一边说,什么都听不清楚。
小月呢?
听得远志说完,岂有不急的,安哥儿还是交给远志带着,让他先送孩子回府,然后又让老赵快马上山。
他在庙门口看了一下,觉得这顾跃强已经心智失常,恐怕是想找小月陪葬——小月是他的,谁也不能带走。
要怎么从一个疯子手底下救人出来?
疯子不怕两败俱伤,他尉迟言怕,小月是他的光,他不能没有她。
他想起注生娘娘是泥像的事情,于是跟几个护卫上了庙顶,揭开瓦片,水注泥像,那百年泥像捱不住水侵袭,很快融化裂开,碎裂在地,发出轰然巨响。
顾跃强果然瞬间出神。
他跟几个护卫纵身而下,他保牛小月,其他几人压制住顾跃强。
看妻子脸颊青肿,头发被剪,脖子上又有血痕,尉迟言又气又急,拿起顾跃强的刀,直接砍了他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不至于要人命,但顾跃强注定是个不能再拿笔的废人。
尉迟言是有理智的,他不会为了一时激愤杀人,他有家,有妻小,不必为了亡命之徒赔上自己的人生。
给他一点皮肉教训,让他日日看到断指就想到今日惹火尉迟家的下场,剩下的留给官府去办,绑架伤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顾跃强拼命挣扎大叫,「牛小月,贱人,贱人!老天不会放过你,我等着看尉迟家哪日倒楣!」
一个护卫拳头打了他的肚子,「安静。」
顾跃强双手鲜血淋漓,还是发疯似的挣扎,「尉迟言你等着,我不信你一生都顺风顺水,我顾家不会倒,一定要看着你落魄那日——」
原本阳光普照的好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转阴,可能要下雨了,但是大殿上太跌宕起伏,在庙门口看热闹的群众居然是没人离去。
轰——春雷响起,远山乌云滚滚,雷声一阵一阵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