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停港(38)
弋者文看过去,楼梯是浅色瓷砖,上面有一个个浅浅的血印。他握过吉苑的脚,纤弱小巧,赤着走了两公里的路。
阿姨见他看得默不作声,偷摸地拿了双氧水和创口贴放台面。
弋者文一转头,眼神停留在消毒物品上,伸手抓了上楼。
店主坐回椅子里,啧啧摇头,现在这个年代,看不懂这些年轻人。
房号是209,经过长长的走廊,倒数第二间。弋者文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动静,可能在洗澡。
等待期间,他将二楼看遍了:地毯发潮,起球卷着垃圾屑,还有烟烫出的洞。走廊顶灯整体偏暗,只有尽头211门前的这盏最亮。
耐性有限,弋者文又捶了下门,仔细听里面,还是静悄悄的。真磨蹭!他抬脚踢着面前地毯,又捶两下门。
楼梯那边有声音过来,弋者文垂着脑袋,眼角斜了一眼。一个男人,提着外卖盒,经过他前面。
身后门霍地拉开,男人顿住脚步,弋者文抬头,看见他惊讶的目光。
弋者文转身,看到吉苑裹了浴巾,头发高髻,胸前白花花一片。他闪身进入,脚往后一勾一踢,砰地关上门。
两人堵在卫生间前的玄关,他进,她退。只有床头的壁灯照出微光,他们的表情掩埋在阴翳里,气息缓缓,散发着的是沐浴的热气,还是隐忍的呼吸。
他再进,她再退。
吉苑退到床上,弋者文把消毒水创可贴扔到她身上。他在方正而窄的房间里踱步,灰色的连衣裙洗过了,水滴滴答答,拧得不干,晾在空调下面的落地衣架上。
视线再落回到吉苑,她盘着腿坐在床上,正用纸巾沾了双氧水,摁在脚底的伤口。她轻声嘶痛,光洁的肩膀一拱,颈侧的弧深深地凹了进去。
弋者文移开眼,手伸去捻了捻湿润的裙尾,凉凉的。被滴水声蒙蔽,他恍然发觉空调开的热风,有些燥热的憋闷。
走到门后,他开门离开。
消完毒,贴上创可贴,吉苑脚踩在地上,试着承力走路,好多了。
手机呼吸灯一直在闪,她解锁滑开,电量格变红了,微信栏随之跳出来。第一是廖蓬欢的语音电话,第二是张絮眉的转账消息。
吉苑的彻夜不归,对张絮眉来说是因为冲煞,张絮眉已经默认一个月不见她。
手机突然关机,没有充电器,吉苑放进包里,就势趴床上。一躺下,就好像累到再也起不来了。
吉苑眯了会,意识模糊地撑起身,走去将窗帘拉上,随后散开发髻,再无顾虑地倒在床上。
风歇雨止,世界暂时安静了。
第16章
睡到凌晨, 吉苑被热醒,一摸身上,出了很多汗。
她后知后觉地把空调模式转成制冷, 肚子很饿,在床上翻转, 睡不着了。
起来洗澡洗头,吹干头发,吉苑换上还带些潮湿的裙子, 下了楼。
守前台的不是昨天的阿姨,是一个中年瘦男人, 可能是她的丈夫。缩在椅子里,睡得正酣。
吉苑推开旅馆的玻璃门, 走出去。
驿马街道不是市中心,到处黑漆漆的,路灯微微的昏亮,跟天上的星子差不多闪, 添了个氛围。
吉苑对这边不熟, 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周围安静, 楼房密闭, 树影张狂地摇摆在脚边。
空中偶有车流嘶鸣而过的声音。
走到看不到旅馆的灯牌, 附近一个人影也无,不指望找到宵夜档了,于是回头。
旅馆前台里面呼噜震天。
吉苑上楼, 门卡贴锁, 提示音响起, 隔壁突然开了门,一个男人探出身来。
男人穿着背心汗衫, 头发硬直地炸开,在走廊顶灯的照明下,目光过于肆意。
这个时间点,这种打量,不怀好意。
吉苑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再反锁,检查门把能否再拉动。
好了。
水壶不一定干净,她在水龙头喝了几口生水,硬是压下饥饿感,闷头睡觉。
之后半睡半醒时,似乎听到隔壁床头撞墙的动静。
早上起来,前台又换成之前的阿姨,她看到吉苑,先开口问:“妹仔,你的脚没事吧?”
“快好了。”弋者文不会专门去买药,那只能是她给的药,吉苑道谢。
既然没事,阿姨继续吃早餐,她见吉苑的眼神在自己碗上,问道:“你食早①没?要不要吃?厨房还有瘦肉粥。”
吉苑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附近有餐饮街吗?”
“有呀!大一点的在驿马仓储物流园前边的十字路口,上海路和新世纪大道交汇处,被小区和职校包围着,那条街就专做吃的。”阿姨还热络地走到门外,抬手指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