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停港(21)
吉苑拈了线香燃上,插//进香炉。不拜。
这座佛,慈眉低目,别说渡众生,连张絮眉也渡不了。
夜幕降临。
两家店铺的账吉苑都没收,但整理好了放保险柜。
张絮眉白天休息,晚上在宾馆开个房间核账。
下雨的老街,倒映在青石板上,雨滴炸开,泛起光圈。
偷得闲,吉苑站连廊里观看一场繁重的烟花。
另一边,弋者文翻遍了老街,在四川路上的海鲜馆找到老乞食,他正捡了刚走客人的剩菜,咯吱窝夹着半瓶啤酒。
“诶?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问你。”
第9章
锁上珍珠铺的门,叶姨跟吉苑道别。
“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老街多数店铺都关门了,不知哪家的音响独唱着[三角志],卢巧音的嗓音被雨声衬得低迷。
“第四者跟你有段情,我也为你高兴,外遇万千灿烂像繁星可惜那并发症……”
这首老歌起于2003年,直到吉苑七岁时,老街都还在每天播放。所以在这首歌的背景下,撞见吉雪春和别的女人私会的几率,不能称为巧合。
吉苑抖开折叠伞,看到另一边的张记宾馆门口有人推搡。她走近看清是冼姨和守夜班的男兼职。
再走近。
“煞风景……”歌曲戛然而止。
冼姨和男兼职在隔壁店铺前的连廊说着什么,吉苑进了宾馆,伞放门角。
楼上有低抑的交谈声,张絮眉应该没走,吉苑想了想上楼。
二楼有个厅台,摆置桌椅,供游客观览老街风景。话语声从那里传出,吉苑走过去看到窗户一角的张絮眉,不知道和谁在一起。
吉苑没再向前,而是调转方向回去。
“之前就说得清清楚楚,你跟过来做什么?”
“说什么?一夜情而已?你能接受,我不能!”
是个男人的声音。
吉苑停步,在一个房间里的电视桌上看到账本,账本上压着盒避孕药。
就停顿的这十几秒,身后脚步声逼近,“吉苑?”
吉苑回身看到张絮眉,她神色慌张,很快又掩去。
张絮眉推了一把男人,男人不甘不愿地挪脚,走之前瞥了吉苑一眼。
男人走后,张絮眉向吉苑靠近两步,视线从敞开的房门,落在吉苑透澈的眼睛,她再也维持不住淡然的面目。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第一次用这种激动的语气跟吉苑说话。
吉苑低眸。有个人也这么对她说过,恨她的人。
情绪一破,围城裂缝滋生,七岁的吉苑在裂隙中窥探张絮眉。无数个深夜,无数次争吵,无数的骄傲自毁。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欲望的囚徒?七岁时你就这样觉得了吧,所以用那样颜面尽失的方式,逼着我和吉雪春离婚。现在呢,你又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吉苑抬眼,直直看着张絮眉,“可是妈妈,痛苦不该解脱吗?”
“啊!”张絮眉骤然怒吼一声,“那是我的人生,是我的!我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
弋者文走在滨海路,海水涨潮,拍击着阶梯。
雨还在下。
他在海水包围的礁石上发现吉苑,她摊开手脚躺着,像海面一具浮尸。
弋者文蹲在岸边抽烟,疑惑地盯着此时的吉苑,好奇心汹涌。他手掰住岸沿,跃下斜坡,踩着海水走到礁石那。
他比礁石还高出半身,低眼看她,“在做什么?”
吉苑满脸都是雨水,她目光痴滞,平声叙述:“等海肢解我。”
任何人说这句话,弋者文会啐声“废佬”①,然而被吉苑说出来,他不怀疑真实性。
冷不丁被夹杂雨水的海风呛到,弋者文咳嗽几声,扔了已经熄灭的烟头。他拽掉了吉苑绑发的发绳,面无表情地笑:“我送你一程。”
礁石是半圆面,弋者文掀动吉苑肩膀,她一个侧翻就滚落入海。
弋者文攀上礁石,手心紧捏那几颗水晶石,支腿坐着,听密密麻麻的雨点投进海里。
暗潮涌动,吉苑沉得缓慢,海面有路灯的光,她看到涟漪碎在雨里。荡漾的波光像极了台风夜破碎的窗户上,闪电折射过的光芒。
她伸手去触碰,触碰那面碎玻璃:
“我不可能离婚,不管是为了吉苑还是我自己。”
“张絮眉,你在外维持恩爱和睦的表象,不累吗?这样的日子,你快乐吗?”
“我同你讲过的,我不管你在外怎么召妓,揾女人,我只要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
“你看我们彼此,每每深夜的争吵,在苑妹面前演戏,这样正常吗?”
“我不管,我不会离婚!我不会让那些议论我父母的眼神,烙在我身上,我也不会让那些嫉妒的视线,去搜集侮辱我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