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停港(12)
弋者文绕开走,刷牙洗脸,换衣出门。门将关上,床帘遮盖的床铺里,发出女人惊诧的欢愉。
食堂有早饭,炒米粉和白粥,芋苗酸、黄瓜皮小菜。
弋者文拿餐盘去窗口,每样都要了。找个空位坐下吃,没多会对面坐下个人,他挑眼看,是老头捡回来养的那个傻佬。
天生弱智,说话少根筋,做事缺把火,在物流园帮忙干点杂活。
“嘿嘿嘿~”傻佬咧开嘴笑。
弋者文埋头吃。
“嘿嘿嘿~”
“嘿嘿嘿~”
吃完最后一口,弋者文筷子一拍,面无表情地道:“什么事?”
傻佬高兴地拍手,拉着他袖子,将他带到园内一棵菠萝蜜树下。
早上落了一场暴雨,地上全是树叶,和两只扑腾着肉翅的雏鸟。
傻佬指树上,“小鸟,送回家去。”
弋者文抬头看,鸟窝筑得巧,就在缀着菠萝蜜果的根茎上。无叶遮挡,雏鸟才被风吹下来。
菠萝蜜树树身直,几乎没分枝,难攀爬。马上冷链车进柜,弋者文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他刚转脚,傻佬就拽住他衣摆。
“孤雏很可怜的,它们爸爸妈妈找不到。”
弋者文立住,扯出自己衣摆,撩了傻佬一眼。
冷冰冰的,傻佬退后一步,手鸡贼地指那两只鸟。
之前他被工人戏弄,弋者文帮过一次,他就这样赖上自己了。
傻佬认死理,弋者文只能去拾起两只鸟,装进裤兜里。然后双掌在衣服上擦,擦干汗渍,扶稳树身脚底蹭爬,飞快地攀了上去。
“哇!好劲喔!好犀利!”傻佬嘴里夸着,眼睛呆呆地观看。
雏鸟放进巢,弋者文从树上溜下来,拍掉掌心木屑,走了。
老头不知道从哪扛了把柴刀,二话不说往菠萝蜜树砍,傻佬又急了,红着眼喊痛。
老头推开他,吼道:“你懂什么?不斩它就结不了果!”
傻佬听个一半,菠萝蜜果好吃,也就不阻止了。
中午放工,地上的红内裤还在,宿舍里一股事后浓腥味,弋者文推开窗户透气。
浑身汗腻,他拿衣服冲凉,之后出物流园,去坐了8路公交。
老头在门口岗亭里吹风扇,一碗白粥吸溜有声,他抬腿踢了下傻佬,“你看弋者文天天去哪?”
傻佬从自己的粥里抬眼,“不知道,他回来身上好香。”
“什么香?女人香?”
傻佬嘿笑,“炸虾饼的香。老头,我想吃嘛~~”
“诶!你这傻佬!”老头作势瞪他,“吃你的饭,想什么虾饼。”
弋者文傍晚回来,宿舍不见红内裤,不见女人。
刘勇光腚正穿裤头,听到开门声也不躲,大落落伸手进内裤捋位置。
弋者文经过他身后,一声不吭地躺进自己的床铺。
刘勇瞟了眼那双支棱的长腿,努嘴不满。物流园周围没什么旅馆,像宿舍里带女人回来,大家都知道避让,就这弋者文愣头青。
也不知道懂,还是不懂。
凌晨加夜班,卸完货五点了。弋者文洗过澡坐床上,宿舍的人讨论都天亮了,干脆吃完早餐再睡。
人一窝蜂走了。
弋者文躺倒在床,盯着松垮的蚊帐顶,伸出手。上下床矮,他抓到的是:指甲磨过铁床架的钝痛。
手掉下捶响床板,弋者文蹦起身,套T恤出宿舍。
时近六点,天亮如午昼,8路公交已等在站台。
老头正准备锁岗亭去吃早饭,留意了疾走如风的背影一眼,大概明了。弋者文这个后生仔,栽得远了。
太早,公交上只有老头老太,和甜香的马蹄糕马来糕。
老人们叽里呱啦,糯糕嚼得墨迹。
到站,弋者文下车。
路边有餐车卖肠粉,打包了两份,他在沙脊街撞见老乞食。
街道时有人来往,老乞食睡在算命馆前边那块地。弋者文走过去,一旁蹲下,抽筷子夹肠粉吃。
香味叫醒了老乞食,弋者文筷子指地,“那还有一份。”
“谢啦!”老乞食抹掉眼角眼屎,打开打包盒,凑嘴叼起来吃,筷子也省了。
吃完后,弋者文起来在沙脊街走了圈,包括吉苑家外墙。
门口没挂白,那就没死。
老乞食收拾了两人的饭盒,扔垃圾桶里。他在这里混饭吃,也得学着讲究,不然凭白惹人厌。
老乞食站街边抠牙,眼睛瞄着弋者文。
这个青年每天都要到老街,有时就扑地一躺过夜,为的什么?怀念流浪的日子?
想想又摇头,老乞食觉得,弋者文不至于这么变态,困苦有什么好深刻的。
弋者文往这边走。
老乞食从算命馆门口搬来两个狮子墩石,“来,坐下吹吹风,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