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言辞凿凿, 摆事实讲道理, 说得那叫一个有理有据。
顾云漠还不知他打了什么算盘?
忍不住低声浅笑,“嗯,自己选的路, 跪着也要走下去,你在我这里检讨, 不如直接去找我母亲。”
莫晋鹏摇头, “她心如磐石, 也才不去。”
顾云漠拿起来一沓文件,往父亲怀里一塞,直接撵人送客,“心如磐石才需要暖化, 你有这个闲情雅致,不如想想怎么讨好她,说不定有生之年, 还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莫晋鹏被顾云漠从办公室推出来, 简直气不打一处, 心想你个不孝子,我都这把年纪, 还让我给你生弟弟妹妹?说什么胡话!
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不过他一抬头,暼见门口两塑雕像似的,满脸横肉的保镖,立马恢复一本正经,不缓不慢抬起手,整理两下衣领。
随后手臂往身后一背,端起一方大佬的架子。
问其中一个:“今晚饭局,顾教授那边怎么说?”
对方回:“顾教授说工作忙碌,实在没空叙旧,且……”
莫晋鹏眼角余光瞧过来,“且什么,有话就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且,她说跟您实在没有什么旧情可念。”
莫晋鹏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有旧情,儿子哪来的,天地蕴蓄出来的?”
说完转身往下走,一行三人上了电梯,四下里无人,其中一位一直沉默的保镖,这才试探着开口:“莫总,顾教授敬酒不吃吃罚酒,倒不如用些特殊手段,我去把人请过来。”
这个“请”字,对方用的颇有学问,至于怎么“请”,那法子就多了。
谁知莫晋鹏听了,并没有点头认同,反而神色不明回身瞧了他那么一眼。
仿佛在瞧一个法盲。
莫晋鹏晚上在本市设宴,去的都是身份地位尊贵之人,顾云漠却没有出席。
郑老电话里叹道:“我也没去,要不,你来我这小聚,咱俩下两盘棋?”
顾云漠婉拒:“最近比较忙。”
“看样在你出国之前,无望了?”
顾云漠捏着手机,低下头浅笑,“等我回来再好好陪您,以后时间还有很多。”
郑老那边沉默两秒,抬头望了望逐渐入秋,略显萧瑟的几颗碧竹,默了会儿突然说:“人生须臾几十载,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岁月艰辛漫长,如今老了,过一日少一日,哪能跟你这种小年轻相比……近来总是梦到我家太太,身体也大不如前,我寻思,她大抵是希望我早点下去陪她……”
顾云漠沉吟片刻,突然改变注意,“今晚我过去,陪您下两盘棋。”
郑老却说:“男儿志在四方,你又是个有志向的人,跟你爸年轻的时候一样,我突然有感而发,陪不陪的,你也说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顾云漠却说:“我不希望像我爸爸那样。”
郑老闻言笑了,拧着眉难以置信,“莫晋鹏不是你的榜样?他在外面,还是颇有魅力的企业家。”
顾云漠身穿一袭白大褂,浅浅靠着墙壁,脸上波澜不惊,说的话却有些凉薄:“他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却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在我看来,他一直都很贪心,既要又要还要,昨晚我想了一夜,做人不能太贪心,而现实中,大部分人的不快乐,都是因为贪欲太强……”
郑老着实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对人性,能有如此深刻见解。
本来想爽朗一笑化解,却有些笑不出,末了,也只淡淡关切:“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顾云漠摇头:“没事,有感而发。”
尽管郑老表示让他有事尽管去忙,顾云漠还是坚持过去一趟。
这些年,顾云漠没少得郑老荫庇照拂,彼时父母离异,莫晋鹏生意做得大,鲜少在国内,顾云漠大多时候跟母亲生活,虽然钱财不缺,从小也算锦衣玉食,不过孤儿寡母,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鸡毛琐事。
比如顾慧需要出差,需要加班,忙起来没日没夜之时,郑太太在世,没少派家里阿姨,或者接顾云漠过来,帮忙照看。
套用顾慧的话,顾云漠这个儿子,是莫晋鹏白捡的,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云漠小时,顾慧也曾焦头烂额,体验过现实的无奈,也曾分身乏术,因为不能时时陪伴顾云漠,在四下无人的深夜,无助,脆弱,愧疚过,一晃十几年过去,顾慧都咬牙撑了过来。
年少时夫妻情深似海,但有了小孩,诸事繁多,那点风花雪月,实在抵挡不住分隔两地岁月的磋磨,久而久之,就像顾慧所说,没有什么旧情可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