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与山雀(85)
“请不了。”他把碗里的肉夹出来,给了羌之恒。
在女人变脸之前,他马上说:“妈,你之前去医院探望的人是谁?”
宋萍回忆了半天:“你是说去年年底去看的那个朋友?”
“嗯。”
“那是跟你爸关系很好的老客户,得了肺癌。”
羌问状似不经意地说:“你那时候提了些什么东西去看他?”
宋萍纳闷:“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随便问问。”
他平时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人,今天特意提起这件事,宋萍也不蠢,知道他会回来八成是有事,只是她想不到他打听这个做什么。
“听人说林芝和人参对病人挺好的,我就托朋友买了一些,还买了点水果,塞了点钱给他。上个月你爸去看他,说他现在状态还挺好的,应该能撑过这个年。”
羌问给弟弟添了一勺饭,然后跟他妈说:“你帮我找人买点林芝和人参吧。”
“怎么了,你有同学生病了?”
“不是,是一个帮了我很多的老师,想去看看她。”羌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宋萍没怀疑:“那我这两天帮你买好,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自己回来拿。”
“我自己回来拿吧。”
“好。”
吃完晚饭,羌问要走了。
走之前,宋萍问他:“前几个月江家贺爸爸帮你找的医生看完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位医生说的比较委婉,没有完全掐灭他的希望,但是他心知肚明,就是治不好了。
羌问坐在玄关处穿鞋,宋萍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鞋柜上:“我让朋友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
羌问瞄了一眼,是助听器。
他没拿,径直走向门口。
“近视了就戴眼镜,听力受损就戴助听器,我不懂你究竟在较什么劲。”宋萍看到他这副样子,火气蹭一下上来。
羌问今天听到这话一点没生气,平静地说了句:“我先回去了。”
宋萍总觉得他今天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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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桢每天晚饭后都会下楼散步,她平时病号服外面套件羽绒服,穿个棉拖就下去了,今天换了身自己的衣服。
俞知见状,明知故问:“晚上有约会?”
“他约我出去走走。”
夏桢涂完口红看了眼手机:“妈,你送我到恒茂广场吧。”
把人送到,俞知说自己在附近逛逛,要回去了给她打电话。
夏桢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俞女士面露担忧,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出现是福是祸。
两人约好在恒茂广场见面,羌问下了地铁一路狂奔,比夏桢先到。
她老远就看见他了。
羌问似乎也感应到了,回头望向人群。
这次轮到他了。
“夏桢——”少年的呐喊像风吹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她又心动了。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们好像穿越回了西市。
她拨开人群小跑过去,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
羌问摘下自己的手套给她戴上:“干净的,早上刚洗过。”
手套里留有他的余温,夏桢轻轻握了握拳。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她一开口,冒出阵阵白气。
羌问顺手帮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去坐摩天轮吗?”
“好啊。”
两人对坐,摩天轮缓缓升空。
旁边是汾春江。
傍晚时分,江面波光粼粼,一片赤红。
他们各怀心事,看着高度一点一点上升,望着窗外的夏桢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病了还往西市跑吗?”
“为什么?”他望向另一边的窗外。
“因为我根本不敢呆在家里,那些熟悉的环境只会让我多想,看见每一样老物件,我会想我死了它们还会在吗?看见家人关切的眼神,我会想我死了他们该怎么办,这种感觉比被病痛折磨更难受。”
“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我都在想,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用这种方式来赎罪。其实我一点也不洒脱,每次一踏进医院就什么都不想做了,我会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可出了医院,我又觉得好像还有重生的机会。”
“其实我对熹花节许愿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是我强行把它变成了执念,因为我知道这很难实现,也只有这样,我才不会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我生病了这件事。我才能够去享受剩下的时间,我不想把自己困在疾病的梦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