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与山雀(8)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就因为看着海鸥在码头上悲鸣。
随波逐流浮沉的海鸟啊,也将我的过去啄食,展翅飞去吧。)
装修简陋看起来总觉得有点脏兮兮的洗车店里,十九岁的夏桢给几个听不懂日语的洗车大叔唱中岛美嘉的《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慢悠悠的飘向远处的青山。
劣质音响发出的滋滋声在这一刻被忽略,老板拿着计算器忘了摁键,也没注意到右边等待区来了一辆车。
司机探出头来听,夏桢唱了两句不唱了,音乐还在放,人声却戛然而止。
寸头大叔问:“这几句歌词是啥意思嘛?”
夏桢把麦丢给他,憨笑着糊弄过去:“我也不知道,听着好听就学了,我走了哈!”
路边的塑料袋被风卷到半空中,车内人的视线跟着夏桢走远,老板敲了敲牧马人的车窗:“兄弟,洗车吗?”
何见华回过神来说:“对,里外都要洗,洗完麻烦您帮我消个毒。”
“行,你再往里开开。”
何见华今天出门是为了找人的,想着半路洗个车再过去也不急。
他刚开到洗车店门口,看到一个穿淡蓝色长裙扎两个麻花辫的少女在唱歌。
男人只看到一眼侧脸,她很白,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何见华从她的歌声里听出了绝望,留恋,但没有纠结。在你抓心挠肝的时候她说停就停,走的干脆。
他给羌问打电话没人接,转而发微信:我找到你要的声音了!
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他又去联系江家贺,那小子也没动静。
“一个两个忙什么呢,电话也不接。”
卡拉OK的音乐从日文歌切换成邓丽君的《甜蜜蜜》,何见华问老板:“师傅,刚才那姑娘是谁啊?”
老板拿着水枪,想了想说:“叫啥名我还真不知道,她也没说过。”
“她不是你们这儿的人吗?”
“不是,”老板拖长音,指了指西边,“她是汾春大学过来做调研的。”
“那您知道她住哪儿吗?”
老板指了指前面:“喏,就住前面拐角那一家。”
男人又问:“您知道她大概什么时候走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车子刚洗一半,何见华付完钱上车了。
老板一脸懵:“哎,还没洗完呢!”
“不用了我有急事,钱一分没少我都付了,您看看。”
他顺着老板指的方向找到了那家民宿,前台是个来兼职的小姑娘,告诉他自己不能透露客人的身份信息,只说了句:“客人已经离店了。”
何见华懊悔,当时应该追上去留个联系方式的。
国道上,夏桢走累了,靠在树干上喘息,干燥的风吹干鼻尖的汗。
她打开手机又试了一次,还是打不到车,照她这个速度走下去,估计天黑了才能到市区,思前想后,决定拦个好心人搭便车。
夏桢喝完水远远的看见有过一面之交的牧马人,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招了招手,对方减速稳稳的停在她面前。
她跑过去扒着那人的车窗问:“你好,请问方便载我一程吗?这里实在打不到车。”
司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长相幽默,夏桢直觉他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何见华愣了一下,有些惊喜道:“你不是刚才洗车店那个唱歌的女生嘛。”
夏桢点头,目光殷切:“请问可以吗?你把我带到能打到车的地方就行了,我按出租车双倍的价格给你。”
他一挥手,十分豪爽:“不用给钱,我正好顺路,你上来吧。”
“谢谢。”
她换了身衣服,穿的工装裤和马丁靴,要不是辫子,何见华一时还真认不出来。
“听你说话应该是南方人吧。”
坐了会儿,夏桢的精神气回来了,回道:“我汾春本地人。”
“我也是!”何见华一听是老乡更激动了,瞬间打开话匣子,“听洗车大叔说你来这边做调研,大四了?”
“大二。”
夏桢心想,这人虽然让她搭了便车,但还是得警惕些。
说着她掏出手机给老夏发语音:“爸,我今晚要回家吃饭,你晚点到学校接我。”
何见华看她脖子上挂着相机,顺势问道:“你是艺术生吗,学摄影的?”
夏桢摇摇头:“我文科生。”
她赶在对方开口前反客为主,问道:“你来这边做什么?”
“我来抓人的。”
嗯?夏桢看他一眼:“你是警察?”
“不是,”何见华憨笑,“来找两个朋友谈合作。”
“哦。”
这时夏桢手机震动,温滢给她发了条语音,她说的方言转文字后一句也看不懂,耳机正巧又没电了,只能小声开了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