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柏转过身,在看旁边的楼层科室导览图。茶梨记得上一次,他就看这图看了很久。
“你在看什么?”茶梨问他。
“我在确认一个问题,”郁柏道,“这问题,上次我就想问了……”
这时组长的电话打了过来,茶梨示意郁柏一会儿再说,他对组长回复了祖孙俩这案子的基本情况,说:“已经处理完了,我继续过周末去了。”
“不能休息!”组长在那边火急火燎道,“你今天是不是还没登录警情中心的APP?你看一下,疯了,真的要疯了!”
茶梨今天休息,APP没在线,听了组长的话,才登录去看是什么情况。
茶梨:“!!!”
郁柏问道:“怎么了?”
茶梨把手机屏幕给他看,APP地图上,全城亮起了数十个红点,每个红点对应的位置都有警情在实时发生,根据颜色发红的程度可以判断情况的紧急程度,有新警情发生时还会发出嗡鸣,好提醒在线的警官立刻赶去处理。
“……”郁柏道,“这是诺亚城的地图吗?不是串频去了奈落?……除了爆发零元购,我想不出怎么会同时间这么多案子在发生。”
茶梨的警官生涯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挑战,说:“我都没见过这种情况,这APP平时一两年都不响一次,同时两个红点亮起都能算是警署出了重大治安事故,这得有……最少四五十个红点。”
有的是网络搜索触发了自动报警,有的是家人发现当事人状态有异打了报警电话,还有的是有些人突然当街发狂打砸公共设施。
“再这样发展下去,”茶梨只觉得头皮发麻,道,“说不定很快就要有伤人事件了。”
他手里的手机发出嗡鸣,有新案情报告。
事发地点就在离医院只有不到三公里距离的居民群,新冒出来的这个红点越来越红,接近紫红色,红得发黑。
茶梨想也不想,点按了这个新红点,在选择框里按下“已出警”键,代表他接下了这个案件。
“快走,”茶梨一目十行地看案件短介绍,并催促郁柏,说,“是家人报案……有可能很快就会发生坠楼事故。”
他脚步如飞地离开医院。郁柏紧跟在他身后,紧皱着眉头,望向他背影的目光里,有些犹豫不决。
紧急情况,惯例是茶梨开车,他打方向盘从车位转出去,单手握着方向盘,眼睛观察后方车辆。
郁柏在观察他。
茶梨忽然开口说:“虽然我们在吵架,吵完还很可能会分手,但是工作要放在第一位。实习警员,你现在还没有被开除,我希望你尽到自己的职务责任。”
郁柏说:“当然,我会的。”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茶梨道,“要问什么问题?”
郁柏深吸了口气,才道:“为什么这里的医院,没有肿瘤科,没有放疗科?”
“?”茶梨道,“那是什么?治什么病症的科室?”
“……”郁柏道,“有可能会夺走生命的病症。”
“哈?”茶梨一副茫然不能理解的表情。
郁柏怔住了,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一切。
——诺亚城没有能夺走生命的病症,即现实世界中被称作绝症的那些。诺亚城的人们无法看到生命的尽头,因为通往死亡的途径只有两种,遭遇意外,和自我终结。
前面郁柏陪同茶梨见过的几例有轻生倾向或举动的病人,这几位都曾经用不同形式表达过一个意思,他们的生活或痛苦不堪或无趣麻木,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郁柏以为那只是一句形容,没想到竟然是写实的描述。
诺亚城的生命,没有尽头。
很近的距离,茶梨开车快又稳,倏忽间就赶到了事发现场。
三十余层的居民楼顶,当事人是位四十余岁的女士,正双脚悬空坐在天台边沿上,背对着身后哭号不止的家属,想要喊话沟通的派出所民警,因为当事人此时的姿势极度危险,稍微动一动就有可能掉下去,众人也不敢靠太近。
“通知消防了,他们正过来。”民警告诉刚赶到的两位警官。
家属是位短发女士,民警介绍说是当事人的妻子。短发女士哭着跪求自己的伴侣,快回来。
当事人因年龄的缘故,在职场上不被重视,回到家中又因和伴侣都进入了更年期而整天没有缘由地爆发争吵,两人唯一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属于任何一位母亲。
“她说她已经失去了一切。”短发女士恳切地看着茶梨和郁柏,希望他们能帮帮她,帮帮她们。
“……”郁柏这个男同,对和成年女性打交道这事明显是束手无策,特别是这种极端情况之下,他尝试着想要上前沟通,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士说话才能得到对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