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也祝您好运。”
回去客厅,梅丽莎正扑在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我很生气,刚才被比尔羞辱了半天,还要低头道歉,这着实让我恼怒,但我还是耐下性子坐到她身边,柔声安慰道:“亲爱的,别伤心了,他不值得你这么伤心。”
梅丽莎什么也不说,只是哭,一条茶巾都被她哭湿了。
我又劝了半天,她仍然绝望得仿佛天塌了一样,还小声埋怨道:“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她简直像我妈妈一样,把所有的勇气和决心都放在了指望别人身上,我更生气了,胸膛像灼烧了一样。
“梅丽莎,别哭了,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梅丽莎仍埋头哭泣,我硬把她拉扯起来,怒气冲冲道:“去洗脸,擦干你的眼泪!你再哭,我就不理你了!”
梅丽莎在我的逼迫下,抽抽噎噎地洗了脸。我跟家里说了一声,就带她去了附近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的老板经常从我家进肉,是个腆着大肚子,却总是斤斤计较的中年男人,他为了省钱,雇佣的员工全是女人,连厨师长都是一位女士,员工们虽然背地里骂他小气,却没有一个离职的。
我找到老板,恳求他让我们在这里做一天兼职。
“我说安妮小姐,你这是缺零花钱了吗?”他笑呵呵地说,“你爸爸前几天还跟我炫耀,你要去首都上大学了,怎么跑我这儿打工来了。”
我看了跟在后面唯唯诺诺的梅丽莎一眼说:“我这位朋友刚刚离开家乡,见到陌生人有些羞涩,这是她第一次出门找工作,我担心她不适应,所以想带她来您这里学习一下。附近的人都知道,店长您深明大义,明明可以雇佣男性,但为了帮助更需要工作的女性,就把珍贵的工作机会都给了我们女人,所以拜托您了先生。”
店长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可真会说话,好吧,让你们打一天杂,不过我这里的事情很多,别干到一半就哭哭啼啼跑了啊。”
我高兴地答应下来,然后带梅丽莎进后厨帮忙。
因为是打杂,所以我们刷盘子、洗菜、打扫厕所,到打烊之后,又帮着打扫大厅,准备第二天的食材,下班时已经半夜2点多了,我累到虚脱,手都抬不起来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但老板当场结了工钱,给我们一人30银币。
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我对梅丽莎说:“这条巷子后面有座廉租楼,一室一厅还有厨房,月租只要90银币,城市里的米粮也不贵,30银币如果自己做饭吃,吃的简陋些,可以吃十多天呢。你看到了,这家店里的员工都是女人,她们都从事着沉重的体力劳动,都自己养活自己,厨师长还一个女人养活全家人呢。你家里是欠了钱,但省吃俭用去还钱,三年还不上,五年也还上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要是不想嫁人,就尽快找份工作。要是觉得工作太累,那就安安心心嫁人,不要再去想比尔了,在这里工作的女人,没有一个会指望男人来担负她们的人生,我们自己有手有脚呢。”
冷清的月光下,梅丽莎留着泪,紧紧地攥着那30银币……
第二天,我把她送上公交车时,她告诉我会和自己父母再谈谈。
又过了两天,我收拾好行李,独自前往普林格勒,圣安慕斯的大学城。
一天一夜的旅程十分煎熬,清晨当我提着行李箱走下火车时,感觉命都丢了半条。
初冬的朝阳在浓厚的晨雾中散发着薄薄的微光,像一位冷淡疏离的美人,吝啬朝你展颜,而普林格勒的中心城市却在这朦胧的晨光中渐渐展现出全貌。
多瑙河进入了旱期,它蜿蜒地环绕着城区,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沿河岸排列,每一栋都恢弘无比。朝阳升起的地方,圣路易斯大教堂已经在薄暮中敲响了钟声,浑厚的钟声传至山下宫廷般恢宏的大学主楼。寒风中那一座座威严冷峻的建筑,似乎正在静默中诉说着古代伟人们的故事。
这庄严的情景触动了我,心脏嘭嘭作响,几乎要跳出胸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都升得老高了,而我竟然在寒风中傻傻地伫立了一个早上。
维科尔先生是国王学院的指导员,他五十岁上下,穿着传教士般夸张的黑色外袍,头戴一顶圆圆的礼帽,这种古典的装束,让他看上去像两个世纪前的古人。
他在一间办公室接待了我,交给我一个牛皮纸袋和一封入学须知。
“很高兴您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亲爱的安妮·纳西斯小姐。”他用公式化的语气说:“牛皮纸袋中有您的入学资料、宿舍钥匙、校园地图、学生档案、学生证明,请您清点一下,不要遗漏任何物品。然后请您详细阅读《入学须知》,根据说明领取学生校服、课本、图书证等物品,请务必领取,谨慎存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