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洛林还嫌弃过我,她说:“你唱这首歌时缺乏感情,不觉得它悲伤凄然,让人落泪吗?”
“当然感人。”我讨好道,“只是我唱歌的技巧太糟糕了,连您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这跟技巧无关,你得带入感情,想象着你是歌里的女主角,深爱的人即将离去,而你心死如灰,再也活不下去了,将独自在痛苦的思念中渡过余生。”凯洛林认真地说。
当时我没有笑出声,但忍得肚子都疼了。
不过为了让凯洛林满意,我还是做了很多努力,唱歌只要技巧和声线就够了,剩下的就是表演,只要露出哀伤的神情,以一种卑微祈求的目光望着她,再挤出一两滴眼泪就更好了。过后凯洛林会伤感地拥抱我,赞美我们刚才的配合棒极了。
就像现在这样,我尽力放缓节奏,随着凯洛林的声线接上抒情的段落。
山谷间的月亮湾,我们初遇的地方。
寂寞的月光收割了灵魂。
静美的湖水淹没了思念。
慈悲的夜幕啊,为何不辞而别,就像你对我的誓言。
……
我静静地看着你,却不敢走近你。
我躺在你的怀抱中,却不敢抱紧你。
我和你在今夜共舞,却又知道,天亮后,你将属于别的女人。
穿透黑夜的悲伤,悬垂在薄暮中。
请赐我最后一吻,吻别我的眼泪。
……
我的心狂热而草率。
我的爱鲜艳而孤独。
我将等待你,在月亮湾,在黑夜中彻夜不眠。
……
凯洛林回头看我时,我反射性地露出哀愁,与她对视着唱出情深绵绵的高潮部分,这次我没能挤出眼泪,但凯洛林却很感动,她回望我的时候,我看到她苍白的脸颊上沾染了一滴泪珠,像镶嵌在白瓷上璀璨的珠宝一样明亮。
她向我微笑,又感激地点了点头,这一刻,我忽然有点动容。凯洛林正为了她深爱的男人而努力着,她无怨无悔地付出了一切,无论结果如何,就像歌里唱得那样,她正狂热而鲜艳地爱着。
我不曾体会过的东西,不代表这世上没有,更不代表它能让人耻笑,也许最该被耻笑的,是不曾被爱过,也不曾付出过爱的人吧。
想到这里,我第一次全心全意去唱这首歌,为了凯洛林,为了我不曾体会过,而又真实存在的情感……
琴声画下了休止符,寂静了几秒钟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还有人高喊‘再唱一曲’。
凯洛林向我伸出手,我知道该谢幕了,于是提着裙子站起来,走到凯洛林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行了个蹲身礼,也不敢看台下,就在热烈的掌声中匆匆退下了舞台。
一转身,凯洛林就激动地抱住了我,声音中带着哭腔:“太棒了!你唱得太好了!我中途失声,总想咳嗽,根本唱不出来,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也一样,直到现在噗通乱跳的心脏才算落到了肚子里,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我问凯洛林:“你要去宴会了吗?”
“嗯,我这就去了,你……耽误你这么久,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凯洛林又拥抱了我一下,才离开了后台。
我松了口气,正要去换衣服时,忽听背后有人叫我。
“安妮,安妮小姐?”约翰先生穿过人群,挤到我身边说,“您不去宴会上露个面吗?”
“我?我也可以进去宴会?”
“当然了,音乐剧的主演和歌手都可以进入宴会,您来吗?”
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一时间,去宴会上见安竹拉·斯科蒂沃女士这个想法牢牢攫住了我的心。
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去见她吗?见了她我该说什么?仿佛一团乱麻忽然钻进了脑海,互相撕扯挣扎着。
“安妮小姐?”约翰又问,“您去吗?”
“去!请带我去!”我决定什么都不想了,破釜沉舟一样抓住了约翰的手腕。
约翰似乎被这冒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好笑地说:“那您挽住我的手臂,我带您进场。”
不一会儿,我挽着约翰先生走进了宴会大厅,可我太紧张了,岂止是心脏跳得太快,我觉得除了斯科蒂沃女士所在的那个方向,自己似乎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您还好吗?您喘得有点快。”约翰悄悄在我耳边说,“别紧张,这种宴会上男士是不能贸然找陌生女士搭话的,您不必害怕。”
“我觉得好像喘不动气了。”我气弱地说。
“镇定点,安妮小姐,该激动的可不是您,感受到这些视线了吗?所有人都在看您,都在期待我把您介绍给他们,认识您将是他们的荣幸,所以抬头挺胸就可以了。想获得别人的好感,您首先要有自信不是吗?”约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