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阿瑞娜在家吗?”
“阿瑞娜小姐在楼上,你可以请示一下,看小姐想不想见你。”
就连普皇在位时,我都没听过这么有阶级性的话,像戏剧台词似的。
“当然了,请务必帮我请示。”我说。
大约过了半小时,阿瑞娜乳燕投林一样从楼上飞奔下来,笑着搂住我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我来感谢格林福斯大小姐光顾我家的生意,你知道吗?今年只做你家的生意,就能填饱我们全家的肚子了。”
阿瑞娜噗嗤一笑,得意地说:“这没什么,只是吩咐一声的事。”
如果不是和她相处太久,知道她根本没恶意,我都要怀疑她在故意气我了。事实上,她是那种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恐怕正得意洋洋于帮了朋友,还在期待别人诚心诚意地感激呢。
我本该拒绝她的好意,可对我家来说,这笔生意代表着威廉赌上一切的生意打开了局面,毕竟之前只能算惨淡经营。
我思来想去,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转而打趣说:“没想到你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殿下’。”
“我没说过吗?我爷爷是伯爵,虽然现在没有贵族了,但房子和土地还在呢,何况我妈妈还带来了那么多嫁妆。”她一边说,一边带我跑上三楼,进了她的卧室。
那是一间两居室的卧房,比我家还大。家具是白漆嵌金的,壁纸是暗纹百合花,巨大的帷幔大床上,白色纱帐在清风的吹拂下微微浮动,一切都梦幻极了,仿佛童话。
“快来,我给你看好东西。”
她走到梳妆柜前,打开了一个三层的白色手提柜,里面摆满了精致的小盒子和彩色小瓶。
“化妆品?”我问。
阿瑞娜拿起一个深蓝色的玻璃瓶,在阳光下轻轻晃动,心满意足地说:“这是我妈妈送来的,都是西国的高级货。”
“你妈妈在西国?”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阿瑞娜忽然敛去了笑容,她放下瓶子,往床上一躺,不再言语了。
过了一会儿,她向我招招手:“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我摇摇头:“不了,我刚才搬了生肉,身上脏。”
她却硬把我扯上床,别扭道:“没关系,我可以换床单。”
“好吧。”我认命地躺在她身边。
她把脑袋拱在我颈边,低声问:“你妈妈也在你小时候就离开了,你怨过她吗?”
我望着雕有小天使和圣母像的彩绘屋顶说:“怨过,小时候每当夜深人静,我就开始想她,开始怨她,不过渐渐地,就不再想她,也不再怨她了,她好像逐渐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我怎么还在想她,还在怨她呢?她给我写过信,信里说她不爱爸爸,和他在一起很痛苦,她也想带我走,可是她不能,所以只能抛下我。她很自私不是吗?自己逃跑了,留下我在这里忍受一切。”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连阿瑞娜这样的贵族女孩都无法随心所欲地生活,我又用什么立场去劝她?
“明天你能来一趟吗?”阿瑞娜撑起身子看着我。
“什么事?”
“我继母要给我弟弟办生日宴会,她邀请了所有人。”阿瑞娜嘟囔道:“可就是没有我的朋友,你能来陪我吗?”
第二天,天气意外放晴了,阳光炙热而明媚,我在午后三点来到了阿瑞娜家,悄悄从角门进去,来到楼下大厅。
屋子里铺着崭新的红地毯,到处都装饰了鲜花,仆人们小步奔跑着,忙碌极了。
一个女仆对我说:“阿瑞娜小姐吩咐了,请您去她的卧室找她。”
我来到三楼,刚走到小客厅就听到了争执声。
“我为什么要去讨好一个老头子!”阿瑞娜激烈地说,“他一个鳏夫,还有两个孩子,大儿子都10岁了!”
一个穿深紫色长裙,满头金发的漂亮的女人摇头说:“别这么说亲爱的,西福斯先生只有35岁,英俊潇洒,身家富有,是多少女孩子争都争不到的结婚对象呢。快听你爸爸的,他是为了你好。”
“你别帮她说话!我今天非教训她不可!”一个高高瘦瘦,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满脸怒容地拉扯过阿瑞娜。
“你们占了我妈妈的嫁妆,还要把我也卖了!你们不要脸!”阿瑞娜哭闹道。
小胡子男人的脸都扭曲了,一巴掌打在阿瑞娜脸上,又扯住她的胳膊,来回抽打她。
而那贵族女人捂着胸膛,一副被吓坏的模样,退到两步之外。
阿瑞娜惨叫着挨了几巴掌后,被男人粗鲁地推进一个房间,锁在了里面。
“不许她吃饭!直到她道歉为止!”
男人和女人一起离开了,我悄悄走到门前,里面传出呜呜的哭泣声,像雨夜里孤寂的风,吹过空洞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