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得好像豚狗,吃饱喝足后,无知无觉地活着,但是没关系,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活着的,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价值。
父亲死后,黑加尔哥哥成了家族首领,他很年轻,但兄弟们都服他,家族事业也越来越兴旺。这平淡的生活直到某一天戛然而止,王储被谋杀了,国家向西国宣战,每个健康的成年男人都要上战场。
年轻单身汉们开始积极备婚,我不理解他们,如果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的孩子要如何长大,他们的女人要如何生活,即使孤儿寡妇注定饿死街头,他们也要留下后代吗?
汉斯的婚宴上,伴娘挽住了我的胳膊。
她袒露着半个雪白的胸脯,嘴唇画得鲜红,身上传来浓郁的香水味,柔软的手臂像蛇一样缠绕上来,娇声与我打趣,用大胆到近乎放浪的眼神不断暗示我。
乔纳森家的男人是不缺女人的,15岁的时候,家族的一位叔叔就把一个未□□的年轻妓女当做成人礼送给了我。
在那时候的我看来,这是一项考验,绝不能退缩,否则会被鄙视嘲弄。
我做了,整个过程都很慌乱,也没有多少满足感,反而在事后充满了恐惧,我害怕她会怀孕,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像我一样长大,我偷偷关注了她很久,如果她怀孕了,那么我打算娶她。
当然,她没有怀孕,我也没有娶她,只是为了避免这种恐惧,我学会了跟女人打情骂俏,乔纳森家的男人不能没有女人,就像烟酒和暴力一样必不可少,男性雄风与强悍与否一脉相承,想活在街头,就要证明自己是个男人。
所以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我对伴娘微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这是个迷人的夜晚,风吻过树梢,白桦树哗哗作响,天幕中一轮明月,虫儿在轻吟浅唱。
我一杯杯灌酒,肆意地大笑,跟女人调情。
还有五天就要上战场了,好像空乏的人生还未开始就要结束,我只是个来人间游荡了一番的幽灵,无所事事,毫无意义,活着的时候空虚乏味,死了更是无关紧要,没有人会记得我,没有人会为我哭泣。
迷离的灯光下,我产生了些许醉意,视线掠过逆光之处,发现两对年轻小情侣正在幽会,是比尔、海涅和他们的小女朋友。
海涅身边的原来是她啊,她长大了呢,我心想。
伴娘已经醉了,自己扯开胸衣,不断发出痴痴的笑声,有几个伴娘已经消失了踪迹,讲情调的也许会被兄弟们带回住处,性子急的也许就在漆黑的角落里提起裙子,退下裤子,大干一场。
我扯着醉醺醺的女人走向海涅,塞给他就能脱身了。
果然海涅跟我抱怨:“你怎么把她灌成这样,她是新娘那边的人,小心新嫂嫂找你算账。”他搀着女人走远了,临走前还吩咐他的小女朋友:“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开。”
宴会橘色的灯光照在少女的脸庞上,柔和又沉静,她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金发碧眼,白肤红唇,五官稚嫩却精致。她低垂着双眸,像是有些怕生。
因为欣赏,所以多嘴和她说了几句话,如何选择就看她自己了。
结果,她拒绝了海涅,走得干脆利落。
真好,真喜欢她鲜活的生命。
而我,我已经和母亲一样,逃避在醉生梦死中,堕落进了尘埃里。我甚至毫不惧怕即将到来的战争,如果死在这场战争里,也只是死去一个从未活过的人罢了。
战争很残酷,杀死第一个人时,我还心怀敬畏,而杀死一百个人时,一切就已经变得麻木,甚至近距离搏杀时,刀戳入□□时的触感也变得稀松平常。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生命不过是一场没完没了的痛苦,我可以帮他们解脱。
然而,战败来得比洪水还迅速,我很幸运,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被战争逼疯,反而因为在战场上的表现受到了黑加尔哥哥的器重。
回国之后,黑加尔哥哥趁机扩大了家族产业,乞丐流民越来越多,我们的地盘却越来越大。当我开始称黑加尔哥哥为先生的那天,他把一部分家族事务正式交给了我。
“没能力的人,即使我的亲兄弟也不配和我并肩而立,你不一样,你有让人尊敬的素质,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吧。”
黑加尔哥哥和父亲很不一样,父亲是凶悍暴戾的,而黑加尔哥哥的脸上总是挂着和蔼温柔的笑意,可他比父亲令人敬畏,因为他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就像此时,他短短几句话而已,却像在我荒芜多年的内心放了一把燎原大火。
我是另一种形式的酒鬼,人生已然如此,不但无法逃避,还在醉生梦死中体会到了一丝牢笼般的安全感,我已经不想逃离,还想和束缚我的高墙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