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弦耸耸肩：“师祖不妨也笑一笑，把闵师弟推下魔窟，正好解了天煜门的困境，你心里不舒坦，还有谁能舒坦呢？”

“你——”

逐华君本想说些什么反驳他，却忽地止住了。

不对……

闵妄然马上就要被推下去了，若是闵妄然真的会万劫不复，沈君弦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种反应？！

肯定有哪里不对！

逐华君扬声道：“等等——”

话还未说完，沈君弦一把拽住他的手臂，逐华君立刻发不出半点儿声音了。

离结阵完成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沈君弦低声道：“师祖别管他的安危了，好好想想你的天煜门吧。”

逐华君怔怔地望着跪在阵法中央的闵妄然，时间磨去了他许多的记忆，此时那些记忆就像是沉在水下的古迹一般，随着水一点点流逝开始显现出原本的形状。

他隐约记得，闵妄然似乎犯过两件大错。

一件，是他险些害死了沈君弦。

另一件，是在他害死沈君弦之前。

在灵脉尽废之前，闵妄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不管是剑道还是炼器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不，不是独特的见解，是能改变整个修真界的邪魔外道。

他隐约记起，许久之前，半大不大的少年曾经捧着刚刚做出的法器来到他面前时欣喜的模样，那时的少年说了什么……

【师祖，我做了一件法器，可以直接对修士的经脉产生影响】

而他似乎回答道，这种法器会搅乱修真界的秩序，若是能直接影响修士的经脉，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一个废人变成天才，把天才变成废人，人人皆想成为天才，秩序将不复存在。

闵妄然失落地回去了，很久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后来又提起是因为什么？

似乎是因为沈君弦。

少年无助哭喊的模样渐渐清晰，他似乎在喊着“我只想救他”“我不会让这件法器流传出去”……他的哭喊声很快淹没在众弟子的讨伐声和沉闷的敲击声中。

那件巨大的足以占满一间屋子的法器被敲得粉碎，再也无法复原。

少年在一片废墟中跪了整整一夜。

逐华君记起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能改变浮罗沙血脉的东西，能将一个浮罗沙经脉中蕴藏的所有灵力消磨殆尽。

他不会允许这种东西被制造出来。

他们需要沈君弦，需要沈君弦的力量需要沈君弦的血肉来帮助他们抵挡那次魔窟的爆发。

他们放干了沈君弦的血，制成了丹药，榨取了一个浮罗沙身上所有的价值，这才抵挡住上一次魔窟的爆发。

最后，他们把这件事推给了闵妄然。

逐华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了这些，手臂上的刺痛让他神识回笼，他这才意识到，是沈君弦在引导他的意识，让他想起了这件事。

沈君弦见他这般模样，猜到他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东西，掌中灵力翻涌，在逐华君的经脉中四处乱窜。

“师祖想起来了？”他笑了，不等逐华君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既然想起来了，不妨再看看这个吧。”

下面这一段不是逐华君的记忆。

是“沈君弦”的记忆。

闵妄然站在他面前，眼中是深深的不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逐华君认得，那是用来检验浮罗沙的东西，结果显示闵妄然就是个浮罗沙，而闵妄然却说道。

【我成功了……】

【就在你死后不久。虽然还有一点缺陷。】

所谓的缺陷，大概就是检验的结果仍然显示他为浮罗沙。

沈君弦只让他看到这两句话，便把他的意识硬生生地拉了回来，逐华君出了一身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

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不难猜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闵妄然已经不是浮罗沙了！

在他反应过来后，封印的阵法已经结成，闵妄然虽被遮住了视线，却能准确无比地望向他所站的地方。

他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

“再、见。”

他笑了，逐华君从未见他笑的这样畅快过，连仙盟的人似乎也怔了一下，然而阵法已经结成，闵妄然站的地方裂开一个缺口，他的身体往后一仰，毫不犹豫地掉进汹涌的魔窟。

沈君弦轻轻一笑，终于松开了逐华君，在能发出声音的一瞬间，逐华君拼尽全身力气怒吼道——

“不能跳——”

献祭浮罗沙，浮罗沙体内的灵力会被释放出来压制魔窟。

可闵妄然不是浮罗沙啊！他还卖过内丹，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连个修士都算不上！他现在就是个凡人啊！

献祭凡人的阵法那叫什么？！那叫生人血祭！

生人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