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难自抑(16)
看荆阴侯那眼神,那动作,这长柔郡主是他什么人呐?明明侯爷方才那么凶,一靠近郡主,整个人便像春日里的冰河,雪化冰消。
回到府上时,楚嵘昏昏欲睡。人都到这份上了,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嚷嚷:“哥哥,喝一杯吗?”
尉迟渡把人放在床’上,正欲转身打水给她擦脸。谁知楚嵘这时手脚机灵起来了,抓着人家的袖子不让走。
“喝一杯呗。”
“……”
“喝一杯嘛。”
“……”
“嗝……”
“……”
尉迟渡在她身边坐下,将她微开的领口重新合上。
“楚嵘,”他抚了抚她的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嘻嘻一声:“长得好看的俏哥哥。”
——呀,这里有个俏哥哥。
那相隔数年的,调皮轻浮的戏称,像划破时空而来,与她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死灰复燃般,尉迟渡心头狂跳。可胸口越是激越如擂鼓,便越是恸然。
“你根本不记得我。”
楚嵘哪听得进这些,她只知道眼前有一个长相异常俊美的男人,就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袖子。
床’上的人儿没折腾一会就昏昏睡过去了,尉迟渡在床边看了她一阵,才缓缓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为她捻好薄毯。
初夏的深夜,蝉鸣似浪一重接一重。
梦里身处大漠,口干舌燥之际,楚嵘醒了。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说了些胡话,后被尉迟渡接回了府上。虽酒意还未完全褪去,却也清醒大半。
她起身喝了口水,顿觉头痛难忍,于是打开房门打算透透气。
月华倾泻,照得她双眼一眯。屋前有一方小池,水面月色粼粼,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在池边坐了一会,微风吹得她困意又起,正打算回屋继续休息,便听到了不远处假山后边传来的小声交谈。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那?尉迟府里侍人不多,不可能这个时间了,还躲在那儿窃窃私语。
还没靠近几步,有一熟悉男声传入耳中。那人声色中携着冰冷的杀意,短短二字,却让楚嵘不敢再向前一步。
“杀了。”
那分明是尉迟渡,却又不像尉迟渡。
她从未见过他那张尚且能够蛊惑人心的皮囊下,张牙舞爪的乖戾,与那阴森可怖的血性。
还是她喝糊涂了?或者那人根本就不是尉迟渡,而是与他有些相像的其他人?他要杀谁?为何要杀?
“动静小一些。”
“是,主上。”
如果楚嵘没有猜错的话,另一个人应当是尉迟渡暗中养着的死士。尉迟渡的侯爷身份,与她那当王爷的爹是不一样的,拥有的特权也不相同。楚洛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型军队,只要规模不大,朝廷不会插手,那是身为王爷的楚洛,用实权换来的。而侯爷不同,有权却不能有势,朝中其他的侯爵多多少少都留着些精英死士,这对尉迟渡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奇怪。
死士的手上能有多少人命,全看主上的意思。
楚嵘心头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他不会是记恨我烧了他的府邸,现在要派人取我的命吧?
她打了一哆嗦,心想此处果然不能久留。正要离开,尉迟渡却从假山后头绕了出来。楚嵘又打了个哆嗦,赶紧后退了两步。
尉迟渡脸上一惯的没有什么表情,见她失态,只道:“醒了?”
楚嵘赶紧摇头:“没,我还醉着。”
尉迟渡点了点头:“那郡主早点休息。”
剧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吧!她刚刚听到了他的秘密,他现在怎么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楚嵘还是藏不住心里的讶异:“你要杀谁?”
尉迟渡静立在原处,不答。
“为什么要杀?”
他沉默且疲惫地望着她眼中慢慢生出的嫌恶之意,一言不发。
“非杀不可?”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只字不语,那份默认足以令楚嵘噤声。
去他妈的非杀不可。
杀戮从来不需要借口。
但她忘了,尉迟渡上战场时,手里同样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这一条人命,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她道:“恕我不敢苟同。”
“……”
“明天我就搬走。”楚嵘回瞪着他。
楚嵘生平最讨厌打打杀杀。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不尽早远离,还等着将来他杀人灭口吗?
尉迟渡启唇:“不准。”
楚嵘气笑了:“你凭什么?”
尉迟渡:“你在这里,我能护你周全。”
楚嵘:“呸!”
尉迟渡:“……”
她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说实话她心里慌呃呃不行,她怕方才尉迟渡一生气,血性大发,跳起来就要把她的命交代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上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