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承抬起头,看着易秋,“你真的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该问的你已经问了,能说的我也都说了,玉窝和大果岭都是小地方,我也是个普通人,没有律师也没有担保人,我不想让这个‘误会’变得太复杂,所以到此为止,肖叔,原谅我和陈慕山给你带来的麻烦,看在你们查到了货,我们一个都没跑掉的份上,对我们网开一面。”
肖秉承低头,看着她放在面前的热水,水汽冒出来,润湿了他的鼻尖,想起易明路,肖秉承的鼻腔里一阵发酸。
“易秋,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
“你叫我一声肖叔,你爸也在天上看着我,你如果有什么不得已,你现在就告诉我。”
肖秉承没指望能够靠他这几句话破掉易秋的心妨,但不妨碍他拿出他对易明路的崇敬,拿出身为特勤队现役者,对前这个辈女儿的关顾和真情,向着易秋掏心掏肺。
“易秋,我还在特勤大队队长的位置上,如果我连我都帮不了你,保护不了你,你指望谁?那个陈慕山吗?”
“肖叔,人的苦衷都是借口。”
这句话,着实不像她这个年纪的人说出来的,肖秉承在特勤队里工作了这么多年,手底下过了那么多罪犯,参与了无数次审讯,他也不敢下这个定论。
可是易秋平静地说出来了——人的苦衷都是借口。
这让肖秉承感到错愕,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你说这句话也太绝对了。”
易秋摇了摇头,“我并不这么觉得,事实上,肖叔,特勤队抓了那么多人,哪一个进了审讯室,不是满心的苦衷,可是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为了脱罪,或者为了自我开解而已。我在长云监狱那么多年,听的,看的也不少了。”
“所以你很看得起陈慕山?”
肖秉承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鹏飞说,这个人在里面死也不写认罪书,不管监区怎么跟他谈话,他都不忏悔。对,他是不说苦衷,也不找借口,是扎扎实实地把刑服完了。可是易秋,我也问问你,那又怎么样?他就是个好人了吗?”
“肖叔,我不是要和你争论这个问题,他已经被判过刑了,他是个犯了罪的人,不是个好人,没有争议。至于我怎么想,我变成什么样子,和他没有关系。”
她说着抬起头,“我活在我父亲的光环下二十多年,我活累了。”
肖秉承一愣,“你什么意思?”
易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我是英雄的女儿嘛,就像你说的一样,大家都对我很好,生怕我成长得不快乐,生怕我被人欺负,你们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就怕辜负我爸的牺牲。可是……”
易秋顿了顿,“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你们搞错了呢。”
她说完这句话,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潮湿发霉的天花板,“张鹏飞,尤曼灵,江姨,死去的常队,我的养父母,还有肖队你,你们对我如同至亲,而我白白享受了你们这么多年的照顾。小的时候,我以为我值得,因为我爸抛下我走了,让我成孤儿,他对不起我,你们来补偿我是理所当然的。”
“你在说什么?”
肖秉承心里开始慌了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易秋看向肖秉承,对他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目光里也夹杂着讽刺与自嘲。“我根本就不是英雄的女儿,易秋也不是属于我的名字。我应该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可能我亲生父亲死得太突然,还来不及给我取名字。或者老天爷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他不配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哈……”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眼眶却红了。
“不对,我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第42章 素影(一)
第二天,大果岭当地暴雨,陈慕山坐在审讯室里吃早餐。
早餐还挺丰富,有外面打包的一碗牛肉米线配卤鸡蛋,还有一杯热豆浆,陈慕山吃完刚好是早上八点钟,外面的狗叫声此起彼伏,办公区域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上班。
陈慕山所在的这间审讯室,门一直都是虚掩着的,很多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警员看到陈慕山坐在里面,路过都忍不住往里面瞄一眼,陈慕山倒也没什么不自在,安静地坐在门口,等人进来放他。
不一会儿,帮他买饭的警员打开门,站在门口叫他,“陈慕山,来拿东西,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