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她还是没留下来。”
“……”
张鹏飞看着林照月,没能接下去。
林照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你刚才那句话,说得挺有意思的。有家的孩子,才敢四方闯荡,没有家的孩子,其实哪里都去不了。”
“阿姨。”
张鹏飞转身看向林照月,“我觉得……您特别厉害,特别能包容小秋。”
林照月握着水瓶笑了笑,“其实不是,□□的人,没有不自私的。只不过,我是做教育的人,教育是一个讲良心的行业,也是一个很注重边界感的事业,如果我都不能很好地处理好,我和小秋的关系,那怎么都说不过去。”
张鹏飞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她做这些事情,您都不怪她吗?”
“也怪。不过,她心虚害怕后悔,我自己才有理由教育她,训斥她。如果她不害怕不后悔,那我就没什么可以说的。”
张鹏飞听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林照月的话,其实解答了张鹏飞长久以来的困惑。
从前他一直不知道,面对易秋的行为,他明明有指责她的立场,他明明就在站道德甚至法律的制高点上,但却总在易秋面前,落于下风。现在他明白了,易秋没有留下任何的隙口,她,她自恰也自尊,她不求饶,不害怕,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所以,一切看似正确的指责和教训,都无法堂而皇之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样的易秋的确不太需要他这样一个哥哥。
她需要一个愿意跟着她,不顾山高水远,沉默向前的人。
张鹏飞想起了自己那个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兄弟,不自觉地朝着窗外出阳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肖秉承办公室的门开了。
张鹏飞和林照月同时站了起来。
肖秉承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对林照月说,“保证金准备好了吗?准备走保释程序。”
“需要多少,我马上打电话,让老沈准备。”
“不用林阿姨。”
张鹏飞拿出一张卡,“这是曼灵给小秋的,我看过了,做保证金足够了。”
林照月摇头,“不需要,我来之前,已经让老沈准备了。”
“收下吧阿姨。”
张鹏飞把卡放在林照月手上,“曼灵大部分的遗产都留给了小秋,虽然现在全部办理好,但这些本来就是她的钱。”
林照月有些错愕,张鹏飞看了一眼肖秉承,对林照月说道:“走吧,阿姨,我先带您去办手续,后面再慢慢给您解释。
易秋脱下看守所的衣服,换上张鹏飞之前给她拿来的那条棉布裙子,走出了看守所。
那已经是尤曼灵死后的第六天了。
头顶的太阳十分毒辣,照着水泥地面,腾起一层又一层的热浪。
蝉鸣激烈得像一场竞技,道路两边的棕榈树,撑开大片大片的树冠,叶子却纹丝不动。
没有风的那方盛夏,令人莫名的烦躁。
林照月站在看守所门口等易秋,两个人在这样的地方见了面,却都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
林照月看着易秋的脸,只说了一句话:“果然,吃不好,人一下子就瘦了。”
易秋垂下头,说了一句:“谢谢。”
她没有加上“妈妈”的称谓,林照月也并不觉得意外。
“易秋。”
她叫了易秋的全名,“这才是你对我真实的情感吧。”
易秋没有回答,肩膀却微微颤了颤。
林照月笑了笑,“你爸爸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温暖的女孩子,以后他老了,你一定会很贴心,现在看来,是他没想明白。”
“对不起,我……”
“没关系,易秋。”
林照月看着她,平和地笑了笑,“这几年,谢谢你,给我和我的家庭带来了那么多安慰,即便没有我们,你也会成长起来,虽然大家总对你说,要你感恩,但其实对于我来说,真的不需要,和你相处的这么多年,我们也获得了很多,你长大了,你可以自己取舍了。”
她说着,拍了拍易秋的肩膀,“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依赖心的女孩子,真的很厉害,易秋,妈妈觉得,你很厉害。”
易秋抿了抿嘴唇,忽然开口道:“您以前催我找对象的那些话,催我回家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不是。”
林照月看着易秋的眼睛,“那是我希望,和你有一段真实的母女情分,那几年,你配合我和你爸爸,演得很好,你治愈了我们的丧女之痛,你很懂事,但你有你想做的事,演不下去了,就算了,你已经足够珍惜,我们和你的这段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