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暂时性地放弃了输入这种海螺因?”
“对。”
陈慕山闭上眼睛,“后来他们直接放弃了‘过关’,选择非法入境的方式来带货,离玉窝最近入境路线,就是出阳山。不过也很可惜,出阳山这条线被杨氏打通了不到三个月,就遇上了那个边境联合扫毒行动。特勤队队长常江海牺牲,杨氏集团里那个‘飞行员’也被处决了,鹰箭旗的通路又断了。联合行动至今已经三年了,集团手里积压的鹰箭旗如果再走不出去,境外的货源也不会再愿意跟他们合作,所以……”
“所以你想好了吗?”
陈慕山翘起一只腿,“你在大果岭,已经把我送到那条路上去了,我想清楚个x啊。”
“不要说脏话。”
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落到陈慕山翘起的腿上,“脚放下来。”
“行。”
陈慕山认命地把脚放平,“对不起,我这几年混的地方确实不太好,在监狱里张鹏飞也没把我管好,在你面前我已经尽量克制了。”
“算了。”
易秋喝了一口水,“如果这些话能保护好你自己,那该说就说吧,忍不住了在我面前说也行,我无所谓,”
她说完,起身去饮水机上又倒了一杯水,站在饮水机旁边问陈慕山,“出阳山的路,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阳山上不回头。”
易秋“嗯”了一声。
陈慕山抓着病床的扶手,勉强翻了个身,侧向易秋,“喂,虽然我这个人很难正经地说正事,但你的表情不能不要这么冷静。”
易秋低头看着陈慕山,“我一直都是这张脸。”
陈慕山悻悻地笑笑,“你不是一直都是这张脸,你是有一个牛逼的脑子。”
“哦,你也信受过高等教育的那套说法吗?”
“不是,我是被你玩过之后,悟出来的道理,小秋,有的时候,我挺希望你把你的脑子借给我的。”
易秋放下水杯,“出阳山上不回头。”
她对着陈慕山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接着继续说道:“在出阳山上,最重要的不是脑子。”
这句话倒是不假。
“出阳山上不回头。”
在玉窝是一句人尽皆知的话,之前是用来调侃那些不怕死的登山客,后来指代翻山走私毒品的亡命徒。
至于这句话是怎么来的,陈慕山本人倒是有一些亲身的体验。
出阳山在玉窝县城的南边,山体北面地势险要,青蛇峰高耸入云,虽然地处低纬度地区,但仍然常年盖雪,而山腰地带的那一大片崖壁则几乎与地面垂直,且一旦遇到雨季,山体极易滑坡。久而久之,山民就把那一大片崖壁叫做“不回头。”意思是,爬上“不回头”要么就一鼓作气爬上去,要么就滚下百丈崖,总之是回头无路。
早年,玉窝当地还组织过由当地山民组成的民间巡防队,后来由于年轻的山民陆陆续续地都下山到玉窝县城里去找工作了,上了年纪的人上不了山,巡防队也就被迫解散了,至此出阳山也彻底成了一座野山。
到了千禧年,偶尔有一些不怕死的登山客,通过互联网集结过来,挑战“不回头”,这些人接连出事以后,玉窝高速口到出阳山山麓的乡道上,一路上接连竖起了很多个禁止进山的警示牌,久而久之,连边境上的偷渡客都不愿意在这条山路上冒险了。
送走了不怕死的登山客和偷渡客,但送不走不要命的“飞行员(黑话:毒贩)”。
因为没有巡防队,也没有警方的关卡,翻山路比任何一条跨境运毒通路都要干净安全。
陈慕山这匹寂静的野山上一扎就是三年,正如易秋所说,在山上,靠的的确不是脑子。抓得稳树干,踩得稳崖石,这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识路和开路,只要有命在这匹山上多翻走几次,自然就能混成张活地图。
“陈慕山,你翻过几次出阳山?”
“你是问我进过几次山,还是翻过去几次?”
“有区别吗?”
“有,进过几次山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如果,你问我翻过去几次……加上边境联合行动那一次,我翻过三十四次,牛逼吧。”
他又问了一次,问的时候笑得露出了牙齿。
“牛逼。”
易秋由衷地回应陈慕山,“我和你都在出阳山下长大,但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出阳山上,到底是什么样子。山的那边,又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