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陈慕山对她无谓“索取”,哪怕他偶尔荒唐地张口,要的也不过是“摸摸头”而已。他没有给易秋的人生添出一点乱,对易秋他甚至连“怀疑”都不曾有过。
心照不宣。
作为搭档而言,陈慕山做得太好了。
易秋吞咽了一口,把那股又酸又热的气强压了下去,试图说一句轻松一点的话。
“可是你也差点把你自己洗白了。”
陈慕山闭着眼睛,嘴角抽动了一下,“小秋……你不要逗我笑,胸口很疼。”
易秋看向床头的心电监测仪,心率数字当真上升了。
“不要跟我说话了,平静。”
“好……”
他答应下来,胸口的起伏也还算平稳。
“你睡吧。”易秋放低了声音。
“好……”
他说完这句话,仗着自己没有睁眼,肆无忌惮地演绎着混乱痴傻,但他的手却一直很克制,只是轻轻地勾着易秋的袖子,不敢往下面探哪怕一寸。
很快,他的呼吸出现了沉睡后才有的节律,心率也恢复了平稳。
易秋看着陈慕山的睡容,这么多年,她很少认真地去看陈慕山的长相。
他是一个不太能看出年龄的男人,头发细软,显然也没钱做发型,只要一段时间不去理发,就会塌下来,遮住他的眼睛。不过也无所谓,易秋觉得陈慕山的眼睛也不算太好看,但易秋看得上他的鼻子。
准确来说,是看得上他的鼻梁,挺拔而有棱角,又不会显得太突兀,算是他五官上最拿得出手的一块。
总得来讲,他比很多同龄的人看起来要年轻,皮肤虽然不算白,但很干净,不爱出油,也从来不长痘,虽然易秋知道,他的饮食非常混乱,可老天爷好像偏偏就愿意给这样一个稳定的内分泌系统和免疫系统。即使满身疮痍,但从表面上看起来,却像一个生活极度自律,没那么容易死的人。
“陈慕山。”
易秋的声音放得很轻,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在出阳山下这条边境线上,谁都可以牺牲。至于我,刚好是最值得把命赔进去的那一个人。”
知道易秋在病房里,陈慕山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第二天是周六,管床医生过来查过房,发现陈慕山已经可以自己独立坐起来了。
“哎哟,小伙子真是不简单啊,喝娃哈哈不?”
陈慕山一愣,“什么东西?”
“娃哈哈,你女朋友昨天给你买的,现在可以适当喝一点了”
陈慕山赶紧摆手,“我没有女朋友。”
管床医生笑了,也没再八卦,“那喝不喝一瓶?”
陈慕山没回答,但手却很诚实地伸了出去。
易秋回江惠仪的房子里洗了个澡,又去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回到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陈慕山靠在病床上喝娃哈哈。
在各种监测仪下面躺了几天,陈慕山没刮过胡子,也没洗过脸,清醒过来以后,下巴上全是冒了头的青色胡茬,但精神状态却很好。
他边”喝娃哈哈边看病房里的电视。
电视里还在回放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小品,陈慕山看得很开心,笑起来又牵扯到手术伤口,他好像也不觉得有多疼,伸手一摁就算完了。
易秋站在门口看着陈慕山的样子,没有立即进去。
电视里的小品嬉笑怒骂,下面的观众紧跟笑点,笑得十分到位。虽然已经是回放的录像,但病床上的陈慕山还是轻而易举地跟上了现场的欢乐的节奏。
这个人,清醒过来以后,活得还真开心。
“喂。”
易秋站在门口叫了陈慕山一声。
陈慕山转过头,手里还拿着哇哈哈的瓶子。
“陈慕山。”
易秋叫完他的名字,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你说你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开心。”
原来易秋觉得他活得太开心了。
陈慕山在“理解”到这一层意思之后,立即收拾了欢乐的表情,把脸硬垮了下来。转身偷偷把娃哈哈的吸管“塞进嘴里,两三下吸干,接着慢慢地滑进被子里,把原本翘起来的腿也并排放好。自己掖好被子,四平八稳地躺好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说话的样子,显然不太记得昨天和易秋说过什么。
“刚来。”
易秋说完,走进病房,随手关上了门。
陈慕山的病房是徐英找了院方,特别帮他安排的。
单人间,有独立卫浴,还有一个可以晾衣服的开放阳台。易秋推开阳台的推拉门,外面天气晴好,吹进病房的风也暖融融的。易秋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粗线毛衣裙,刚吹干的头发蓬松地散在肩膀上,暖风一吹,就笼住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