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曼灵看了一眼身旁的张鹏飞,“我明天有生意要谈,张鹏飞要上班,估计,只有小秋了。”
“小秋……不上班了吗?”
“哦。”
尤曼灵犹豫了一下,“她最近在休息。”
徐英没有再往下问,“好,她人呢。”
“她现在不在,去给陈慕山拿东西去了。”
“行,我来联系她,你就不用管了。”
“好。”
尤曼灵点了点头,“周末我和张鹏飞还是会上来,看看江姨。”
“好的,到时候联系我吧。”
徐英挂断了电话,回头看见本来在睡觉的江惠仪已经醒了。
癌症晚期对一个人的折磨相当厉害,不过一年的时间,江惠仪已经瘦掉了身上一半的体重。
她伸出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艰难险阻地掀开被子,慢慢地坐起来,“怎么了?”
徐英连忙走过去,帮她把床摇起来,“陈慕山今天晚上要过来做手术。”
江惠仪靠在床上,看了一眼窗户外面。
省城的纬度比玉窝高出很多,温度也低得多。这会儿刚下过雨,风吹得很大,吹得玻璃窗不断地震荡。
徐英坐在病床边问江惠仪,“要不要,明天换一个朝南面的病房?”
江惠仪摇了摇头,“不用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折腾什么呢。”
她说完挪了挪腿,坐得更直了一些,“今天晚上还要输液吗?”
徐英看了看手表,“都快十一点了,应该不会再有药了,要不早点睡吧。”
江惠仪摇了摇头,“从玉窝过来,开车要几个小时啊。”
徐英想了想,“大概5个小时吧。”
“那他们到了,都快天亮了呀。”
徐英点了点头,“是啊,听说到了就要做手术,开胸的手术,等手术做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江惠仪拍了拍徐英的手,“我的资产你整理好了吧。”
徐英低下头,“这些我会管,你不操心。”
江惠仪笑了笑,“忌讳什么呢,就这一年了。”
她说完这句话,徐英沉默了。
江惠仪侧身看向她,“老姐妹,你还想得起,小秋小的时候的样子吗?”
“怎么想不起。”
徐英起身给江惠仪倒了一杯水,“惠仪,我一直不明白,你这么多年到底在担心什么?小秋的确是杨于波的女儿,可那又怎么样?她出生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再说,易明路愿意保护她,你和常队,也只是遵从易明路夫妇的遗愿罢了。而且,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
“是,易明路死了,江海也死了。知道小秋出身的人,只剩下你我,如今我也快死了,你……办完我的后事,也不会在留在国内了吧。”
徐英低下头,“对,我也会把这件事情带到棺材里去。”
“可你觉得公平吗?”
“什么?”
“一个毒贩的孩子,被当成一个英雄的后代,你觉得公平吗?”
这个问题,江惠仪早就不是第一次问徐英了。
徐英抿了抿嘴唇,声音急切起来,“是不公平,我也觉得很愧疚,可是不这样,她怎么能好好地成长。”
江惠仪握着水杯,止痛药的功效已经开始减退了,疼痛的感觉逐渐尖锐起来,她皱了皱眉,慢慢地吞咽着温水,试图缓解。
徐英没有注意到江惠仪的状态,一味地试图开解她,“你想想,如果我们直接跟小秋说,跟周围人说她爸在缅甸贩毒,小秋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她的养父母……那么好的一对夫妻怎么会领养她,带她去大城市,去读书?易明路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把杨于波的事情瞒得死死的,惠仪,他都不在意,你也别在意了。”
江惠仪咳了一声,口中的温水也呛了出来,徐英赶忙抽了一张纸来帮她擦拭。
“惠仪你别生气,我也就是看你纠结了这么二十多年,我也为你难受。你做的是好事,却又一直在自己折磨自己,我们都到这个年纪了,看开吧。”
江惠仪摆了摆手,“我还不敢死,我真的还没有活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英握住江惠仪的手,“善因有善果,陈慕山那个孩子,不就你的善果吗?当年杨氏那个在玉窝做庄的人,就喜欢玩那些脏的臭的,那孩子本来就是要被那个人玩死的,就算他那天逃到了街上,看到他脖子上拴着那根铁链子,谁敢救他?你和我也不敢啊!结果怎么了,小秋偏偏看到了他,把他牵回来了。那做庄的上我们福利院的门时,枪都掏了,结果又怎么样,杨于波的人过来找他说了几句话,他后面愣是一句话都没敢多说,灰溜溜地就走了。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