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钟言也有想不通的地方,阴兵应当早就找来了,可这一冬天都在院子里兜兜转转,好似有人做法阻碍了它们的视线与感官,这是为何啊?是有人出手来帮秦翎渡过难关,还是碰巧的巧合?
不会是巧合,钟言可以确定,秦宅里另有高人。
元墨和小翠都不敢动,这是他们头一回清楚地看到阴兵长什么样子,比他们想象中更高大威武。少奶奶说了,这些都是阴司的“捕快”,就像带着生死簿来的,该收走的人一定会收走。像他们这样生魂不全的碰上阴兵连反抗之力都使不出来,就好比鸡蛋打在石头上一定会碎。
他们与阴兵相碰,除了大少奶奶,其余的人都不能全身而退。
现下还多了一个意外,那只老龟显然不打算让步。
老龟如老松,深色的皮肤已经演化出了老松树皮的纹理,若是它缩在一棵树下,兴许会和树色融为一体。它用尽了力气将并不高的身子垫高,嘴巴张得像是在叫喊,别人看不出它在做什么,唯有钟言知道它在用自身的修为抵达阴兵的脚步。
世间万物,福祸相依,可福终究在祸事之上,但这样做会令它的福祉折损,说不定还会毙命。在阴司眼中,这龟就是在用它的寿命换秦翎的寿命,若要世间阴阳平衡只能有进有出,有去有来。灵兽龟者,便是延年寿命的一种。
半柱香就这样过去,鸦雀无声,但钟言的心里上下难安,忐忑得他都不敢乱动。随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裂响,只见那只老龟倒退了几步,噗通一下子歪倒了,轱辘似的滚了两圈,再也不动。钟言一惊,刚想过去将它捡起来,耳边的风开始逆向倒刮,从屋里吹了出去。
他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再回头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空无一物,只剩枝丫晃动。阴兵走了,饶是它们再阴也无法和灵兽抗衡,但它们也一定会回来。
“快!快捡起来!”小翠离龟最近,钟言连忙说。
其实不等少奶奶发话,小翠已经弯腰动手了。刚好这龟滚到了她脚边,她一把给捞了起来。
“死了没有!”钟言不敢问,但还是问了。
老龟的脑袋和四肢全部缩进龟壳当中,唯独剩在外头一条小尾巴,可无论怎么拨弄它都没有反应。小翠也不敢说它是死是活,但心惊胆战地回:“壳上裂了,这怎么是好啊……”
“什么?我看看!”钟言将乌龟抢回手里,原本完整光滑的龟壳清晰地裂了一道,斜斜地落在壳子的正上方。唯一庆幸的就是这裂缝并不深透,还没将龟壳一分为二,没露出它身上的肉。
“还好,还好,没裂到里头。”钟言擦一把汗,耳边的脚步声轻响,他抬眸,居然是秦翎出来了。
“把它给我看看吧。”秦翎什么都明白,这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钟言只好将老龟递给他,奇怪的是这龟到了秦翎手中就睁开了眼睛,只是比从前虚弱得多。它并没有流出泪水,可那双眼睛就像含泪。秦翎赶紧拿自己的衣裳将它包了起来,两只手因为不敢碰又想碰它而犹豫。
“这该怎么办?不知道城里有没有懂得医治乌龟的郎中?这要找谁去?”秦翎只能将希望投向钟言,钟言接住了他的眼神,但是接不住这个问题,师兄再厉害也不会给乌龟看病啊,但转念一想,有了。
“这事也不难。”钟言擦掉了鼻尖上的一滴汗水,“既然它是隐游寺里的宝物,咱们找个人替咱们上山问问方丈就行,隐游寺内高手如云,必定有人会救它。”
“这倒是个好法子,还是你心思缜密,提醒了我。”秦翎将龟拿在手上,自己太慌了,竟然忘了它是隐游寺里的,“这得找个踏实放心的自己人才行……元墨。”
纸人元墨低着头往前迈了一小步,压着眼皮偷偷地看少奶奶。
“我睡着的这些时日你当差不错,今年你的月例银子从我这边多给一两。你也大了,长高了不少。”秦翎打量着他的个头儿,像是高了半头之多,“你是打小跟着我的人,翠儿是女儿家,出去不方便,你明日带着灵龟上山,求助方丈。”
“这,这恐怕不行。小的请人看过,说今年,今年犯太岁了,对,犯太岁了,不能去寺庙这种地方。”元墨支支吾吾,嘴皮子快速地碰了碰,可还不如他眨眼的频率。自己进了寺庙就该被大和尚打散了。
秦翎手指一动,元墨这小子是不是撒谎自己还是能分辨的。但此刻他没有追问,转而对小翠说:“那就只能是翠儿你了,你照顾少奶奶很是妥帖,人虽小,心却细,明日……”
“回少爷,小的也犯太岁。”泥身子的小翠低着头说,连看都不敢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