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粥一汤,外加两颗泡了一夜的茶叶蛋,和一碟子柳妈妈腌制的过冬辣白菜,钟言带元墨回院,发现院里的两个雪人已经不见了。
秦翎在屋里给金鲤鱼、泥鳅和两只龟念经书,没发觉钟言已经回来了。念了几次,他逐渐发现了这些小生灵的不同。比如这灵龟,它自然有所不同,听经时会探出头来与人对望,还会眨眼,小龟就差一些,只知道埋在水里,鼻尖挂着两个气泡,对人世间的事漠不关心。
两尾漂亮的小鲤鱼游来游去,活泼好动,但如今它们还没有认主,甚是自由散漫。
最难弄的就是那两条泥鳅,缸底有一层浅浅的黑色淤泥,平时它们就藏在里头也不作怪,可一旦念经给它们听,它们就如同被丢入了沸水,胡蹦乱跳,仿佛经受着无穷无尽的磨难。好不容易将这一段念完了,小言叫他出去吃早饭,秦翎才放下经书。
“说来也怪,为何泥鳅听不得我念经呢?”他好奇地问。
钟言把粥碗推给他,翻到经书那一页上:“因为啊,泥鳅的业障太重了。在我老家它们还有一个称号,叫作‘坠龙’。”
“坠龙?这是何解?”秦翎更好奇了,他的小言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新鲜事,让人大开眼界。
“坠龙便是天上坠下的龙,已经打出了龙运道,这辈子化龙无望,无法蜕皮,无法见光。”钟言催他喝粥,“这东西业障大得很,习性也不好,生来便在脏污的淤泥里来回钻,可却和其他的泥生小虫不同。”说着他顿了顿,“好比泥螺,泥螺再如何都成不了事儿,不能帮人护运,不能通人性观风月,只是放在恶人手里容易变成为非作歹的用具。可泥鳅不一样,坠龙也曾经是龙,别看它一辈子抬头看天,回天无望,可好好养着一旦认了主便能借运改命。”
“那我还是不要养了吧。”秦翎放下勺子,“借运改命,虽然有助于我,可是伤及别人。这种事咱们怎么能做?”
“你放心,我让你养它必定不是为了这个。”钟言一笑,泥鳅这东西有个特点,便是只能把好的往坏处搬,把高的往低处搬,秦翎的气运命格已经好得不能再好,泥鳅若认了主,能提防着别人搬他,“只是你要耐心些,泥鳅听经是它最为烦躁的时候,有些泥鳅听着听着一头碰死都是常有的,要慢慢来。”
“我懂了。”秦翎点了点头。
“鲤鱼就不一样了,鲤鱼是‘伪龙’,它们是有机会脱去鱼身变化为蛟龙的,只差一截儿龙运。”钟言又说。
龙运?秦翎尝了一口冬瓜汤,问:“莫非是‘鲤鱼跳龙门’?我到哪里去给它们找龙门?”
“傻子,你以为天下真有地方叫龙门?”钟言在他眉心一点,“化龙,说到底是修行在个人,悟道在心中。天下没有龙门,真正的龙门就在自身的这里。”
“额头?”秦翎摸了摸脑门儿。
“没错,这便是鲤鱼的龙门,不少人以为鲤鱼要跳过龙门才能成蛟成龙,殊不知都是假的,真正能让鲤鱼化龙的方式只有一个,便是它修行到了,开始蜕皮。”钟言说得有模有样,好似亲眼见过,“时候到了的时候,鲤鱼的眉心会鼓起一个大包,看着就像寿星老,这大包就是龙门。慢慢的,大包上的鱼皮开裂,这也是鱼化蛟龙最为痛苦的时候。”
元墨和小翠在一旁服侍少爷吃饭,听得津津有味。
“开裂越来越大,鱼自然也疼,多少大鱼都是疼死在最后一步。等鱼皮蜕得差不多了,这时候,鲤鱼要最后一跃,这一跃就能将鱼皮完整蜕下,同时褪去鱼相,接承龙运,转化为龙,呼风唤雨,所以这最后一跳,才是真正的鲤鱼跳龙门。”钟言的眼前好似真看到了一条墨色的大龙,藏匿云雾,吸纳百川,他又给秦翎剥好了一个茶叶蛋,“听明白了吧?”
秦翎已经听入了神,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他才问道:“那我要养多少年,才能让它们跳龙门?”
“人怎么能养它们几百年啊,咱们不用养,咱们只需要让它们认主,往后……护着你。”钟言没说详细,灵宠有灵宠的用法,比方说,泥鳅是偷运的,老猫是延寿的,公鸡是死战的,灵龟是增福的,而这种种,其实都比不上锦鲤。鲤鱼才是第一灵宠。
锦鲤没法弄财运,没法弄福气,没法抵挡阴兵,更没法死战群虫,它们的用途只有一个,但也是最最厉害的,它可以真真正正地挡灾。
若有大灾,全部都会由锦鲤替主人承受了,直到为主而死。那些福运、财运都需要人活着才行,而鱼在,人在。
自然,这样悲怜的事就不要让秦翎知道,免得他伤怀。等吃完这顿饭,秦翎刚漱了口,朱禹就派人来报,说郎中已经来了,正在给二夫人诊脉,随后便会到大少爷这院来,请少奶奶预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