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鸢蝶正僵着胡思乱想,就听见耳边,抵得极近的,压得低低哑哑的声音像排着队的小音符,一个一个蹦进她耳朵里。
他呼吸都灼得她心颤。
“真没力气了,”游烈虚阖着眼,轻叹,“再晚点到,你就挑块地给我埋了吧,小狐狸。”
“……!”
夏鸢蝶一时都不知道,到底是计程车司机还是她吓得更重。
天文馆外面还真有家中餐铺子。
看着是家老店了,开了至少十几年的样子,游烈进门还算驾轻就熟——如果没有快一步三晃的架势的话。
大概二十分钟后。
某人终于“活”过来了。
夏鸢蝶吊着的心放下,细眉绷得清平:“你有过低血糖病史?”
“…嗯。”
大少爷声音还是低低懒懒的,答也漫不经心,但总算有了点人气儿。
夏鸢蝶眉心蹙起:“明明有过低血糖,你还敢跑完步以后连续两顿饭不吃,你不要命了?”
“恶狐狸先告状。”
游烈眼都没抬,“我怎么知道你录采访会直接到下午一点的。”
夏鸢蝶:“……”
刚硬气点的小狐狸又软了吧唧地窝回去。
她轻舀着游烈给她也点了份的粥,迟疑问:“不过你这种家庭,怎么会有过低血糖的?”
游烈似笑非笑地撩了她一眼:“我哪种家庭。”
“就,”小狐狸卡壳,“吃穿不愁,清闲富贵。”
“……”
桌上一时静默,只有店里老旧的空调机运转的低声。
夏鸢蝶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听到答案了的时候,她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在身边萦过。
“小时候有一回,我妈很偶然地出了趟远门,让游怀瑾照顾我。他那时候生意起步不久,忙,怕我耽误事,所以把我关在了家里,然后喝醉了,就把我忘了。”游烈语气轻描淡写,像讲起别人的故事。
夏鸢蝶却不自觉提了口气,“忘了…多久?”
“两天吧,也可能是三天。”
夏鸢蝶屏住呼吸。
玻璃杯在游烈指腹下斜斜立起,边缘在桌上轻滚,像随时摇摇欲坠,而他侧撑着额,懒垂的漆眸里只有一种浑不在意的冷淡。
“低血糖休克,醒来以后就在医院了。”
夏鸢蝶慢慢呼气。
但刚刚屏住的那口呼吸好像独自憋在了胸口里,憋得她滞涩得闷,她望向游烈:“所以你是因为他那时候太忽略你,才恨游叔叔的?”
“…怎么会。”游烈却垂着眼笑了,那笑里带着一种冰冷至极的情绪。
指骨下抵着的杯子被压平。
游烈忽然抬眼,望着街对面的天文馆。他语气轻慢得像是随口,倦怠,不在意也不经心的自我凌迟。
“我恨他是因为,在我妈死这件事上,我和他都是罪魁祸首。”
第26章 挺漂亮
老旧的空调机送着徐徐的暖风。
在十一月底的北方城市却只叫人觉着徒劳。
一阵寒风拂起厚贴的半透明门帘,坐在桌旁的夏鸢蝶蓦地一栗,她醒过神,像是在风里嗅到了点凛冬将至的雪意。
夏鸢蝶想起来了,昨天周六,节气“小雪”。
大概是小狐狸的一激灵把游烈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他上身微微往后一靠,长眸半撩,从桌上到桌下睨过女孩那一身丝绒长裙。
停了几秒,他侧开:“像只城里小狐狸了。”
前一秒还在小心观察他此刻情绪状态的夏鸢蝶:“……”
“?”
察觉到小狐狸那点细微抑着的不爽,游烈抄着兜靠在椅里,低眸笑了笑:“不是挑衅你。之前没注意到。”
“那你可能眼神不太好,我被你从拍摄区里拽出来的时候就这样穿着了。”夏鸢蝶没表情。
“那时候太气,后来太晕。”
游烈勾回眸,语气轻慢,像随意又认真:“挺漂亮的。”
“……”
夏鸢蝶脸颊莫名升温。
藏在桌下的手在长裙上握了握,她声音仍没什么起伏的:“是不是看起来不像我了。”
“为什么,”游烈撑桌,起身,像随口一句,“你在我眼里一直这样,又没变过。”
“——”
小狐狸受了惊似的,眼睫一颤,拎起来向对面看。
走出去两步,那道清拔背影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从散漫不经心到微微撑直,停了几秒,深蓝卫衣兜帽前的黑色碎发低了低,像是逸出声极轻的笑。
“没别的意思,”游烈往店里走,“在我眼里,一直是只狐狸。”
夏鸢蝶:“……”
她刚刚在感动什么。
夏鸢蝶没情绪地舀着粥,目送游烈走到店铺最里面。到尽头他停下腿,抬手在人家通后院的门上叩了叩,探身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