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怀瑾两三次呼吸间,情绪已然稳下。
他笑着转回来:“翻船?何董这话从何说起?”
“我听了你的断言,说游烈最后一定会答应你这个当父亲的条件,促成融资,这才压得下公司股东和其余几家资方,说服他们只是暂缓投资,不会被别人捷足先登的。”
何得霈停顿,回头,眯眼看向那辆远去的球车。
“但我怎么觉着,游烈半点都没有要松口的可能性呢?”
游怀瑾松弛下笑意,眼角也露出几分宽慰的皱纹:“哦?看来你们对他的公司前景,很是看好啊?”
“怎么,老弟是想听我跟你夸你的儿子了?”
何得霈玩笑,随即略有正色:“这毕竟是我亲自督查过的投资项目。公司内部也早安排做好了非常详尽的尽职调查,最后得出的一致结论,Helena科技确实是当今国内航天科技版块的最大黑马——无论是从创始人的背景、学历、个人能力、技术及市场认知,还是高管团队的组成,公司的现有构架,技术团队的各项人员比例,等等,它都拥有着远超同行业甚至同科技板块公司的潜力。”
游怀瑾听着受用,眼角皱纹都松弛得更加明显了,但嘴上却谦逊:“他才多大,路还远着呢,你太捧他了。”
“所谓'鸿鹄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啊老弟,可以谦虚,但不能违心,”何得霈半是玩笑,“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你儿子不愿接受外资入股,那就算信了这天底下儿子斗不过老子的道理,我公司里的几位股东和其余资方也不会同意暂缓投资的。”
“何董,放心吧。”游怀瑾回头,看向早已消失了球车背影的远处,“这紧箍咒还没有念到最痛处,自然效果不会明显。”
何得霈叹气:“你可别小瞧了自己的儿子,他不像是会为受挫而吃痛的人。”
“他么,确实不是。”
游怀瑾笑意沉了些——
“可有一个人,会为他的受挫而吃痛。”
“夏老师!”
夏鸢蝶刚拎着自己的大背包,从口译会场踏出门,就听见来自身后的一声呼喊。
她停住身,转头看向跑近的人。
夏鸢蝶这周参加的是两场航天工程专业相关的学术交流会,上次Helena科技研讨会让她在航天领域翻译相关声名大噪,最近已经接到了不少邀请。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巧就是学术交流会的主办方学校里,航天工程院系的一位副教授。
“我刚跟几个朋友聊天呢,眨眼工夫,差点就见你走了,”来人平复呼吸,笑道,“这次交流会辛苦夏老师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今晚请夏老师吃顿晚餐,表达一下谢意?”
“刘教授客气了,这原本就是我的本职工作。”
由于某个作恶多端的祸害,夏鸢蝶现在对这句“夏老师”很有些别扭。
她尽可能忽略掉,朝对方保持着温吞疏离的微笑:“而且很可惜,我明天一早还要赶一班回北城的飞机航班,今晚打算回酒店早些休息了,所以很抱歉。有机会您到了北城,我再请您吃饭吧。”
“啊,是这样吗?”
夏鸢蝶手机屏幕一亮,她朝对方点头:“我还有一通电话要接,那刘教授,我们下回见。”
“好吧。夏老师一路顺风。”
男人十分遗憾,但还是目送夏鸢蝶接起手机,转身离开了他的视线。
进入电梯,夏鸢蝶松了口气,放在耳边的手机也拿下来。
自然没有什么来电。
这位刘教授从前两天她过来出差,两人进行工作接洽以后,对方就表达了非常明显的超出寻常的热情,即便在夏鸢蝶多次暗示对方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是没能收到任何成效。
偏偏他也只是黏糊了些,没有言语行为上的过激,她只能“电话遁”了。
而且夏鸢蝶说的也是实话。
这连续两天的口译,实在把她累得不行,她现在的体力和精神都很是不佳,只想回到酒店泡个澡然后睡一觉,等到明天早上,结束出差直飞北城。
顺便……安抚下家里那只孤独的仙鹤吧。
夏鸢蝶眼角弯垂,点开手机,消息框里,某人隔半个小时就戳她一次的记录连成一排,多是些微信自带的直男表情。
但不知道怎么,夏鸢蝶就好像能透过屏幕,看见游烈那双逐渐幽怨但还是凌冽蛊人的桃花眼。
……一定是没救了。
夏鸢蝶忍着笑,回消息确认游烈没有在开会之类的,就拨了电话过去。